李雲裳跟在大嫂柳大\奶奶身後,在晉安郡王府二門下了車,下意識的轉頭打量著四周,二門裏一左一右兩顆粗大的子孫槐,樹陰覆滿寬敞的二門,通往府內的月亮門兩邊延出兩段起伏的粉白女牆,牆上盛開的薔薇如瀑垂落。
“我頭一回來,也覺得這府裏花樹繁盛得很,處處透著股子興旺之相。”柳大\奶奶順著李雲裳的目光看著那片花瀑笑道,李雲裳卻仿佛嚇了一跳,寒縮了下,趕緊收回目光垂下了頭,柳大\奶奶眉頭微蹙又鬆開,暗暗歎了口氣,這原本就是個膽小沒擔當的,經了這麼場子事,看樣子原本那一點點膽子也嚇沒了。
李恬站在待客的花廳外,客氣的將兩人讓進去,自己在上首坐了,細細打量著頭也不敢抬的李雲裳,李雲裳瘦的顴骨突出,鬢角間隱隱有白發閃動,一衣綾羅架在身上如同衣架子,從進門到見禮頭也不抬,低眉斂容垂首坐在柳大\奶奶下首,如同一枚快要枯幹的葉,李恬微微歎了口氣道:“三姐姐瘦了不少。”李雲裳抬頭掃了李恬一眼又急忙垂下頭,喃喃答道:“沒瘦,我……好。”
“法雲庵到底清苦,”柳大\奶奶見李雲裳話也說不成句,忙接過話替她答道:“我也看著她瘦的厲害,昨天回來就請太醫過府診了脈,說有些憂思過度,略傷心脈,別的都還好。”
“大嫂子費心了。”李恬替李雲裳謝道,柳大\奶奶忙笑道:“王妃這話就客氣了,都是一家人,前兒父親還特意交待我和她二嫂,還有九哥兒,說我們夫人心傷六姐兒,遷怒九嫂,他不好多責怪,可家裏其它若也不辯是非,胡亂責難,他斷不能饒,其實父親這話也是多交待的,別的不敢說,我們家糊塗人不多可是敢說出口的,都知道是我們夫人遷怒九嫂,可這話,父親不說,我們也不敢說罷了……”柳大\奶奶笑語晏晏,李雲裳一動不動的坐著,目光落在自己腳尖,茫茫然也不知道聽到柳大\奶奶和李恬你來我往的話沒有,李恬一邊和柳大\奶奶說著話,一邊不時看向李雲裳,柳大\奶奶也不時的看著李雲裳,見她一直如此,也不再多耽誤,聊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李恬送兩人出來,落後一步,拉著李雲裳站住,柳大\奶奶是個機敏明白人,往前走了十來步才慢下腳步等著。
“三姐姐要自己多勸自己想開些,不能再這麼折騰自己,就算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大伯和伯娘,還有大哥大嫂他們,還有你們九爺,待你都是一片真心,你這樣一味折騰自己,他們心裏得多難過?”李恬拉住李雲裳低低勸道,李雲裳胸口起伏了兩下,喉嚨‘咯’了一聲,卻沒能說出話來,李恬歎了口氣勸道:“六娘子已經往生,你再折騰自己,她也不能死而複生,可你這樣,讓大伯、伯娘他們為了你痛不欲生,豈不又給自己添了一重罪?隻怕連六娘子也不得安生。”李恬頓了頓,接著勸道:“你若有心,就照顧六娘子身後一輩子,讓她四時祭祀無缺,你百年後,就讓你的子孫敬她若敬你,這樣豈不比你這樣折磨自己好?”
李雲裳抬頭看著李恬,眼淚落如滾瓜,好一會兒才哽咽道:“我也勸自己,可一閉上眼睛,我就能看到六姐兒,看到她……”
“唉,平時多出來走動走動,別一個人悶著,特別是勇國公府,還有大姐那兒,都是多走動走動,人一忙起來,這些事慢慢就想的少了,日子長了,什麼事都能淡下來,也就好了。”李恬暗暗歎氣,也隻好如此勸她。李雲裳這個樣子讓她的很傷感難過,徐九郎什麼都好,卻不夠強勢沒支撐,她當初要嫁他,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就能支撐自己,可李雲裳,唉!李恬又歎了口氣,李雲裳性子偏軟心思又重,就因為性子軟心思重才沒處置好六娘子的事,這一錯再錯錯到現在,
再說,徐六娘子這樣的事,任誰也難說拋就拋開,好在時間是最好的大夫,時間長了,再難過的事也就過去了,李恬又勸了幾句,李雲裳慢慢點了兩下頭,李恬扶著她送到二門,剛剛把兩人送走,一輛靛藍綢圍子青油車一頭馳進來,二門裏當值的婆子笑稟道:“王妃,是俞大娘子來了。”
李恬接了俞瑤芳進去,接過瓔珞托過的茶遞給她笑道:“怎麼又來了?”
“嫌棄我呢!”俞瑤芳接過茶嗔笑道,李恬端了杯茶在她對麵坐下笑道:“昨天剛來過,今天又來,怎麼了?是你阿娘,還是你爹又讓你悶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