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輕輕一觸,就收回了手。半晌後,又微微撫了撫她的臉頰,依舊一觸即收,仿佛透露出主人彷徨猶豫的心思。
董鄂烏蘭突的有些心酸,這種感覺真的久違了。
最初變成董鄂烏蘭時,她覺著自己對順治還是留有不舍之情,那次被懿靖太妃拒見,她淋了磅礴大雨,在月華門前看到順治那一刻,真的打心眼裏湧出一股暖流。可是,後來的後來,那種感覺越來越淺……從前的種種畫麵真的好像都要隨時間埋葬在心底最深處,不去挖掘真的不會浮現出來……
此後,他似乎沒有再有任何動作,董鄂烏蘭陡然覺得眼裏酸澀翻騰,她低喃了聲“福臨”,掙紮似的晃動著雙手,似陷在極端恐怖的噩夢裏無法蘇醒。
順治頓在半空中的手一頓,他見榻上的人臉色著實難看,連連用力捉住她的雙手。正欲將她叫醒,卻見她兀的睜開了雙眼,淚水從眼角汩汩滑落,她低低泣著,雙眸直直盯著他,像是極端的不可置信。
心底頓時像是被火燙了一下,極致的疼痛過後又有細微的暖。順治微微握緊她冰涼的手,正欲開口,她卻猛地躍起撞進他的懷中。
身子一僵,順治還未回神,她便泣聲道,“萬歲爺,我做夢了,夢見咱們在壩上草原那會兒,那片廣袤的白樺林真的好美。可是突然間,那些白樺林都不見了,漫天都是利箭,好痛的,那些利箭深深刺入心髒,痛得都快無法呼吸……”
胸膛裏的人兒哭得一抽一抽的,順治覺得自己的心髒也像是被撕裂了一塊,他好像也看到了那一幕,她滿身是血的撲在他身前,連眸子都像是被血染得緋紅,偏生唇角卻帶著笑。
雙手情不自禁的顫唞,順治慢慢擁住她的肩,逐漸用力,緊緊的把懷中人禁錮在懷裏。
“你,真的是朕的娜木鍾麼?”哽咽的扯開沙啞的喉嚨,順治狠狠咬住下唇,用力問道。
董鄂烏蘭沒有說話,她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眼睛睜的大大,目之所及全是灰暗。她覺得自己不想哭,可那些淚水卻不受控製的一直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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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而哭呢?是真的憶起那深入骨髓的疼痛還是那份朦朧隱晦的感情,亦或是終究她又再一次欺騙了他?那麼徹底的利用過去在騙他?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曲終(一)
前院的桃花兒都謝了,一地粉白。董鄂烏蘭裹了件米白色的披風,在書雁琦芹二人陪同下在院子裏遛彎兒,她前幾日不分早晚連著吃了四日冰糖燉燕窩,昨兒個她終於得到順治的恩準今早可以用一頓正餐了。不過這頓正餐也是極不容易吃上的,人萬歲爺說了,他上完早朝自會從宮裏帶上些美味佳肴,不過估摸著等他來時辰就有點過頭了,便再吃上一小碗兒冰糖燕窩墊墊肚子罷!
按她的口味來說,這燕窩雖不錯,可再好的食物也架不住逐日的猛吃。所以自昨兒個順治給了這話後,董鄂烏蘭倒有點對他翹首以盼了。
許是她扭頭朝那月亮門瞧得次數有點多了,書雁琦芹兩人都忍俊不禁的抖了抖肩。董鄂烏蘭曉得她們許是想歪了意思,也懶得辯駁她想念的是吃食而非順治本人吶!
也不知是不是感應到她的呼喚,沒過多久,順治就領著來順兒和另兩個眼熟的跟班到了。
這兒雖是在宮外,該有的禮數卻是不能作罷,董鄂烏蘭剛欲半蹲下`身子,順治就搶先兩步把她給扶了起來,道,“你身子尚未大好,朕免了你的禮數。”
他的口氣雖說溫和,但隱隱似透著施了天大恩惠那般,董鄂烏蘭抽了抽嘴角,這就是年代的差距,她沒感覺到一絲受恩惠的感覺好麼?
因著日光晴朗,他們就幹脆就在桃花樹下架了四角長紅木桌子,來順把膳盒裏溫著的菜肴一份份給取出來擺置上,書雁緊跟著忙不迭的衝泡了壺花茶奉上。
董鄂烏蘭這一頓吃得很是盡興,宮裏禦廚做出的飯菜真真是一絕,她身子才大病初愈,吃不得太過油葷,桌上大多都是蔬菜菇類,不過那些個味道可比雞鴨魚肉可強太多了。
順治一直給她布菜,自己倒是沒動上幾筷子。
最後還是她吃得太飽了,實在咽不下去。但順治卻有些布菜布上癮了,像喂小豬仔似的不斷往她麵前堆。董鄂烏蘭無奈,隻好自己反被為主的殷勤給他夾了兩筷子冬筍,他被人服侍慣了,倒還是挺享受的。董鄂烏蘭一直往他碟子裏夾菜,他也就埋頭苦吃,就沒了時間顧及她,大約吃了片刻,順治吃完了最後一片兒香菇,一抬頭一滿筷子時令蔬菜又直往他碗兒裏堆,他眉一簇,筷子往石桌兒上一扔,扭頭瞪她,“你當朕是什麼來著?犯得著不停手似的一直喂麼?”
董鄂烏蘭手一頓,還是順溜的把蔬菜給扔在了他碗裏,眨了眨眼道,“方才萬歲爺不也正是這樣喂我的麼?”
順治一滯,幹脆默默給吃了。
二人用餐畢,順治直接占了她的小書房,用來批閱帶出宮的奏折。董鄂烏蘭窩在一旁小窗下的竹椅上翻閱遊記,她粗略翻了幾頁,便不大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