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念父母乾隆下江南 爭聲色雪如登龍舟(2 / 3)

當時,浙江巡撫聽了,便問他:“老兄如何知道皇上必定歡喜?”那姓韓的說道:“皇上從揚州、蘇州一路行來,享受的盡是聲色繁華,忽然見這清靜佛地,好似服了一劑清涼散。皇上又是佛根的,如何不喜?”一席話,說得在座諸人,個個稱妙。那巡撫又說:“俺們要求聖心愉悅,非得去請五台山法師來主持各寺不可。”當下由巡撫修了一封密書,派人晝夜進程,趕到五台山去請名僧。

這時清涼寺主持僧慧安,已告老退休,由大徒弟曼如當家。那曼如雖說參禪聰明,卻是一個貪財好色之徒。見杭州巡撫派人來請高僧,知道這是發財的好機會,便冷笑著對那人說道:“你們杭州人也知道急時抱佛腳嗎?如今俺山中正要修造銅殿鐵塔,最少也得一百萬銀元,才得造成,師兄弟都下山四處募化去了,誰有空兒去踏江南的齷齪地方!”那人見曼如口氣決絕,杭州接駕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心中焦急得不得了。便再三和曼如商量,師兄弟既不出山,便求大和尚派幾位兄弟去,也是好的。那曼如隻是搖頭不應。那人急得沒法,便答應捐二十萬兩銀子,修造鐵塔;後來慢慢加到四十萬塊錢,那曼如才答應下來。立刻在耳房裏喚出四個和尚來,吩咐他們跟著來人到杭州說法去。那班杭州官紳,聽說請到五台山高僧,便興高采烈,預備清潔禪堂,莊嚴的講座。這四個和尚到杭州的時候,合城官紳都前去迎接。誰知見麵之下,談論起來,卻是一竅不通,舉動惡俗,不覺大失所望。隻因他們是五台山來的,便也照常敬重他們。哪知這四個和尚,住在寺裏,漸漸的不守清規起來;起初還不過是偷葷吃素,那寺院後門外,常常見許多雞毛鴨骨。後來索性偷起女人來。

蘇杭女人本來是信佛的多。這時聽說杭州地方設廣大道場,那蘇杭一帶的名媛閨秀,趁駕未到以前,都搶著到西湖上來朝見名山,瞻禮佛像。那和尚便在寺中造著密室,見有略平頭整臉的婦女,便拉過藏在密室裏;不上一個月工夫,被他騙去的婦女,已有三十六個。那鄰舍人家和遠路香客,見走失自己的妻女,便吵嚷起來,四處找尋。那和尚雇著工匠,天天在廟裏建造深房曲室,沒日沒夜和那班婦女在裏麵宣淫作樂,又擅自把廟中產業押的押,賣的賣,他仗著是皇上師弟兄的勢力,有誰敢攔阻他?便是走失了那班婦女,也明知道是這幾個和尚鬧的鬼;雖有那班婦女的父兄丈夫告到宮裏來,也隻好裝聾作啞,不去理他。那和尚膽子越來越大,後來索性連官家眷屬,也被拐騙去了。

這時塘棲地方有一個紳士姓楊,曾經做關外總兵,養病在家。他有一位姨太太名叫琳娘,原是窯姐兒出身,隻因她麵貌長得十分標致,這楊總兵十分寵愛她。琳娘一向信佛,聽說杭州地方迎接高僧,建設道場,便和總兵說知,要到杭州燒香去。總兵官也依她,親自陪她到杭州來。誰知隻到了三天,那琳娘便不見了;四處找尋,毫無影蹤。這總兵急了,告到將軍衙門裏;那將軍派了幾個親兵,幫他找尋。後來這總兵偶然從琳娘貼身丫頭口風裏聽出來,才知道他的姨太太,是被五台山來的和尚騙去的。他原是一個武夫,聽了這個話,如何忍得,便立時帶了自己的跟隨,打進廟去。果然在地窖裏找到了。這地窖打扮得錦帳繡帷,鋪著長枕大被;點著不夜天燈。那琳娘和別家十多個婦女,都關在窯子裏。總兵急找那和尚時已逃得無影無蹤,氣得那總兵咆哮如雷,帶著琳娘,要趕上蘇州去叩門(外)青(內)上告。慌得那杭州一班官紳一齊來勸阻,又由大家湊了十萬銀錢,算是遮羞錢,送他回鄉去,那走失的三十六個婦女,一時都找得,由地方備了船隻,個個送他們回家去。

這一場大鬧,把個莊嚴的佛場,打得七零八落。看看接駕的日期。一天近似一天,那道場必須重新修建,且不去說他;最為難的,在這短促日期,到什麼地方去請名僧來主持講壇?後來還是那韓紳士想出一個救急的法子來,說:“杭州是文人薈萃之區,深通佛典的讀書人,一定不少,我們何妨把他們請來,暫時剃度,分主講壇。”韓紳士這個主意一出,那一班寒士略通佛典的,都來應募。韓紳士自己也懂些大乘小乘的法門,便一個個當麵試過;揀幾個文理通順,聰明有口才的,便給他們剃度了,分住各山寺院。和他們約定,倘能奏對稱旨的,便永遠做和尚,送他二萬兩銀錢;沒有接過駕的,待皇上回變以後,任聽回俗,另送他四千兩銀錢酬勞。

內中有一個姓程的,一個姓方的,一個姓餘的,一個姓顧的,四個人都是深通佛典,辯才無礙。韓紳士給他們都改了名字,姓程的改名法磐,住持昭慶寺;姓方的改名惠林,住持淨慈寺;姓餘的改名拾得,住持天竺寺;姓顧的改名寶相,住持靈隱寺。內中要算法磐最是機警,便在昭慶寺前建設大法場,設七七四十九日水陸道場,夜間請法磐大師登壇說法。那法場在平地上搭蓋百丈彩棚,四麵掛滿了旗蟠寶蓋,莊嚴佛像;做起道場來,饒鼓殷地,梵吹振天,燭光徹宵,火城列矩,香煙繚繞,熏聞數裏。善男信女,懂憧往來;“南無”之聲,響徹雲霄。

講壇上更是莊嚴,彩結樓閣,高盜半天;蓮座上端坐著法磐大師,合掌閉目,金光滿麵。台上燈燭輝煌,香煙氰氫;老僧入定,望去好似金裝佛像。台下甫道兩旁,站立著五千僧人,整齊肅靜;地上鋪著尺許厚的花毯,人在上麵走著,寂靜無嘩。那四方來瞻禮的男女,萬頭擁擠,如海潮生;走進門來,個個都合掌低頭,屏息侍立。大門外用金底黃字繡成“奉旨建設道場”六個大字,兩邊豎起下馬牌,上寫“文武官員軍民人等至此下馬下車”字樣。那和尚打坐一日,到夜裏說起法來,真是聲如洪鍾,舌架蓮花,說得個個點頭,人人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