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氣,尹老太太的另一句話讓她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易嬤嬤,你去將老爺書房旁邊的聽濤閣收拾出來,引大夫住下。”大夫都住下了,尹老爺的病情究竟怎麼樣了?
桃華被送回了歸墨院,費嬤嬤差了太太身邊的珍珠去探消息。珍珠去了不多時回來了,麵色凝重:“大小姐,老太太又差人去請了懸壺堂和回春堂的大夫過來。方才我隱約聽見說,老太太正想修書一封給王家,托他們出麵請一下薛神醫來瞧瞧。”
薛神醫是退下來的老太醫,以前的太醫院院正,就在南京城郊的莊子上頤養天年。他的同胞妹妹正是王婉初的母親的舅母。桃華的心咯噔了一下,麵上卻還是沒顯,隻是吩咐白芷再去催一下洛氏的安胎茶。
費嬤嬤見了桃華的模樣,對著珍珠使了個眼色。珍珠退了下去。桃華起身:“嬤嬤,等會兒母親醒了,你差個人過來叫我一聲。我先回屋去換件衣裳。”費嬤嬤忙應了,由於白芷沒來,叫了兩個二等丫鬟跟著桃華回屋。
桃華的屋子是在正房的斜後方,路程倒是不遠,不過短短的十餘丈距離。隻是這十餘丈的距離,桃華的思緒已經在腦海裏轉了好幾圈了。而紛亂的思緒直指的中心隻有一個:如果尹老爺真的因此而去了,那他們該如何辦?思來想去,尹老爺都不能這樣倒下去。
回到屋裏,桃華換上了一件素淨些的衣裳,又讓自己動手給自己梳了一個圓髻,一應的釵環都取了下來,自去了正房旁設的小佛堂上香。她跪在蒲團上,上了一柱香,翻開地藏經,默念了起來。原來,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想找個寄托的,因為自己無能為力。
大約一個時辰後,白芷在堂外輕聲地叫桃華,說是洛氏醒了。桃華想站起來,隻覺得膝蓋都麻了。她慢慢地挪到了堂外麵。青荇早拿了一個凳子過來,讓桃華坐了一會兒,覺得腿好些了,才往正房走去。
洛氏知道自己有孕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桃華端來了雞湯,坐在床前的繡墩兒上,輕聲道:“母親,這是我們家在城外的莊子裏自己喂的雞,是祖母特意讓人去抓了來的。母親,就算是為了父親和肚子裏的孩子,您也得喝點兒。”
洛氏看向桃華,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杏眼水汪汪的,鼻和嘴跟尹老爺十分相象。洛氏有些恍惚,原來自己的女兒都長這麼大了。洛氏心下一片寂寥,卻微微點了點頭:“端來吧。”
吃過了雞湯,洛氏親去瞧了一回尹老爺,被坐鎮的尹老太太叫回來休息。桃華一直在洛氏的身邊守著,晚上也跟著她一道睡。洛氏的心這才安穩了一點兒。
次日一大早,桃華睜眼,瞧見洛氏還在睡,便對著進來的珍珠使了個眼色。昨天晚上洛氏來回翻身,折騰了一晚上,快到天亮才睡著,橫豎尹老太太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正好讓她多睡一會兒。桃華怕自己的動靜驚動了她,也不敢動,闔上眼睛在養神。
剛到辰時,洛氏便醒了。桃華也忙起來。洛氏用了半碗粳米白粥,隻吃了一點子糟鵪鶉的腿子肉,夾了一塊醃水蘿卜,隻咬了一口便放下了。桃華強迫自己吃了一碗粥,這才扶著洛氏往書房去了。
尹老爺已經被挪到了書房,幾位大夫都被尹老太太強留在了聽濤閣。尹人還是那樣,一直不醒,臉色蒼白。洛氏忍不住抹起了淚,桃華含著眼淚勸洛氏。洛氏扶著桃華的手起身,勻了麵後,又親自去問了大夫們,得到的消卻是不甚好。
囑咐了伺候的人盡心後,洛氏便往尹老太太的春暉堂來了。尹老太太的神色很不好,看上去也是沒有休息好。洛氏剛剛請完安,還沒坐下,簾子就被人打了起來,梁氏扶著尹如華抹著淚進來了:“老太太,怎麼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昨兒有事出去了,回來後就聽見了這樣的事情。本想立刻過來的,隻因天晚了,手上又有事,怕家裏忙亂,所以才沒過來。二弟如今怎麼樣了?可好些了?”
桃華的目光掃了梁氏一眼,見她頭發都有些亂,臉兒黃黃的,該是沒妝扮,不由的心裏一陣厭惡。她垂下眼簾,一句話也沒有。尹老太太一晚上幾乎沒怎麼合眼,天快亮才回了屋裏歇了一會兒,這梁氏一來就哭哭啼啼,惹得她心下更不痛快,當下就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堂侄媳婦既是有事,就回去忙吧。語薇扶我過去。”
洛氏扶著尹老太太還沒走出春暉堂的大門,易嬤嬤匆匆走過來,滿臉的驚慌:“老太太,老爺不好了。”尹老太太腿一軟,癱倒在了洛氏的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打滾。。。這個文真的有親在嗎?
6尹家喪事
尹老太太壽辰後半個月之時,尹家頂梁柱南京織造尹穆辰因突發疾病去世了,年僅二十七歲。桃華在虛歲七歲這年上,沒了爹。
尹老爺在臨終前僅留下了一個庶子兩個女兒。尹老太太他們趕到書房的時候,尹老爺正在劇烈地嘔吐著。大夫們都在屋子裏忙著,忙著施針,忙著端藥過來。尹老太太拄著拐杖走到了尹老爺的身邊。洛氏和桃華扶著她坐下。尹老太太撫摩著尹老爺的臉,眼裏不由地蓄起了淚。
尹老爺的臉色越來越差。在他完全昏過去之前,薛神醫終於來了。他一進來看到這麼多人圍在屋子裏,就皺了眉:“都在這屋裏做什麼!都出去,隻留一兩個人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