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洲說:“我給領導表態時還是滿口的豪言壯語,好像天塌下來我真的都能頂住。可是,當我把起方向盤開始下山時,心裏才害怕起來。滿山遍野都是雪,分不清路,辨不出溝,誰能知道這下山的一百多公裏路上埋藏著多少難以預料的險情?我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副團長,他隻是不換眼地看著前方的路,就像沒有我這個人存在一樣。我便不由得說了一句話:‘副團長,我如果不能安全地把你送到安多兵站,你就宰了我吧!’張副團長笑了笑,說:‘你不能安全到安多兵站,我肯定也完蛋了,我還怎麼宰你?再說,這不是我個人的事嘛,是關係到兩百多人的生命呀!’我知道副團長這番話的份量,便暗自在心裏說,我一定要拿出我的最高駕駛水平,爭取安安全全到安多兵站!就在這當兒,車子的前輪一滑,險些歪進路邊的雪窩。我更加小心翼翼地開車了。真是老天爺有限,救了我們。就在我們下山走了一段路以後,遇到兄弟團隊的幾輛車,他們從拉薩返回格爾木,車上拉了幾位回老家過春節的道班工人,也有一些鏟雪的鐵鍬、洋鎬等工具。他們從山下一邊挖雪開路一邊上山,這時跟我們相會了。那幾個道班工人大聲對我們說,堅持一下吧,跟著我們的車印走,頂多半天時間就下山了。我很高興地開著車繼續下山了。誰知,他們上來時挖出的路已經被雪又埋上了!但是畢竟路上的雪淺多了,我就是沿著他們軋出的路下了山。”……
兩天兩夜,王滿洲趕到安多兵站。這時,他迫切需要解決的頭等大事是好好睡一覺。但是他不能休息,強忍著瞌睡,和張功副團長給西藏軍區、蘭州軍區發了份報告車隊路遇暴風雪的電報。之後,他才找地方睡覺。剛好,兵站外麵的車場邊有一頂空鬧的帳篷,也顧不得它是做什麼用場的了,王滿洲攤開汽車保溫套,和副團長滾在一起,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弄不清是早晨還是中午,王滿洲隻覺得眼睛刺晃得睜不開,揉了半天,好不容易睜開了,他看著副團長笑,副團長看著他也笑。為啥?原來,兩個人的臉都腫得像臉盆。凍的?餓的?還是病的?
就在這時候,王滿洲發現帳篷角停放著一具屍首,那屍首身上還放著一個花圈。他們竟然伴著這具屍首睡了一大覺!第三天,王滿洲拉著一車柴油、饅頭、麵粉、大米、鹹菜、牛糞等車隊急需品,返回到了山上。同誌們渴盼著他們,他們也惦念著戰友們。大家會合後互相擁抱在一起,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這時已經是1月17日中午了。
從此,山上、山下貫通了。滯留山上人員的生活保障有了著落。
按下來急待解決的大難題,就是把五十多台出了故障自動熄火的汽車弄轉,使它們盡快運轉起來,繼續奔赴拉薩。修車?容易嗎!這些“趴窩”的汽車,不要說在這海拔5000米缺人少材料的唐古拉山上修複起來困難重重,就是在各種機器設備齊全,技術力量雄厚的修理廠,也是一場攻堅戰呀!
張營長讓修理班班長張懷恩帶著他的三個兵來到營部(所謂營部,就是在車隊中間的路旁,用黑哩吧嘰的油桶圍了個圈,上麵撐一塊篷布),給他們作動員,要求他們在10天至11天內修理好大部分車輛。
雪,一直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但是,或下或停時零下四十多度的嚴寒始終如一地籠罩著官兵的心。太陽出來了,大家可以看到一片晴朗的藍天,山中的積雪依然沒有消融;雪山變成一片黑暗了,大家才知道又一個夜晚降臨。寒風在夜裏比白天要硬得多,在駕駛室裏過夜的兵們誰也無法入睡,苦熬著,盼著天亮。
時間在修理工們敲敲打打的丁當聲中停滯了。誰也不曾知道今天是幾月幾日,星期幾,天空寂寞得像一張空白的紙。
早上起來,張洪聲順手抓起一把雪,邊在臉上搓揉著邊對通信員說:
“你到前麵道班去看看,他們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幹什麼。有什麼好消息立馬帶回來,讓大家都高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