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右在出門時遇見了磨刀人。天右有點討好地對磨刀人點了點頭。說，回來了，我是新搬來的。
磨刀人瘦削的臉上浮起一絲呆滯的笑容，也衝天右點了點頭。那一刻，天右從磨刀人那幽深得望不見底的雙眼裏看到了一些不可名狀的東西。一九九七年三月二十八日的傍晚，天右並未在意去觀察這個未來的鄰居，他心裏想的隻是快點趕去市內，然後焦急地守在何麗打工的泰麗電子廠門口，等泰麗廠下班的電鈴驟然拉響，然後從潮水樣湧出的穿著米灰色工衣的打工妹中尋到何麗，然後再坐上５１８路公汽，與何麗度過一個銷魂的夜晚。而事實上，天右的這個夜晚正是這樣度過的。何麗的興奮可想而知。打工人的理想都很卑微，這樣一個根本不能稱之為家的窩，也能讓他們得到莫大的滿足。天右說，何麗，委屈你了，不能給你一個家，一個真正的家。何麗動情地摟住天右的脖子，何麗說天右其實家隻是一種感覺，躺在你的懷裏我感覺幸福安全這就夠了。何麗把頭埋在天右胸前，眼裏有兩顆晶亮的東西在黑暗中一閃一閃。天右環住了何麗的腰，用舌頭逗何麗。何麗笑了起來，笑得床板咯吱咯吱響。這一夜，天右和何麗當然不會想到，隔壁房間裏的磨刀人是何等煩躁，也不可能聽到從隔壁的房間裏傳來的那一聲聲頓挫的磨刀聲。他們更想不到，他們的幸福打破了磨刀人的平靜，加深了磨刀人的痛苦與憤怒，不幸與悲哀。這就為後來的一切埋下了種子。然而天右不知道，何麗也不知道。擁有幸福的人是不會知道痛苦的滋味。哪怕是瞬間的、卑微的幸福。
2
磨刀人的女人很漂亮。
磨刀人的女人對天右說，我叫宏，別人都叫我阿宏，我比你們大，你們叫我宏姐吧。
天右紅著臉，憨憨地笑。他覺得宏看他時的眼神有種撩人的風韻，這風韻讓天右想到了諸如成熟的水果以及八月的鄉村，白的雲朵下麵溫順的羔羊。倒是何麗乖巧，甜甜地叫了一聲宏姐。何麗說，宏姐，我們是鄰居了，以後多關照，聽宏姐口音好像也是四川人。宏姐說，我是重慶的。何麗說，四川重慶是一家嘛！兩個女人見麵熟，不一會兒便拉呱得如同老熟人了。天右插不上嘴，在一邊聽。突然說，你老公回來了。果然，遠遠就見一條瘦削的影子施施然從香蕉樹下轉過來，手裏拎著一大串東西，像是魚。宏姐消失了笑容，低頭匆匆地回了自己的租屋。不一刻，磨刀人便出現在了小樓前。天右說，回來了，生活不錯嘛。天右的話裏不無討好。磨刀人並沒搭腔。隻是拿眼幽幽地剜了天右一眼，一聲不響地進了屋，把門關上。天右覺得這人無趣，也進了自己的租屋。何麗說，你有沒發現，隔壁那男人怪怪的。天右說，是有點怪，他女人卻生得好漂亮，為人也爽朗。何麗說，怎麼，看上人家了。告訴你，給我老實點，別吃著碗裏想著鍋裏。天右被何麗一頓搶白，麵紅耳赤，說，自家欄裏的豬都在哼哼，哪有心思管別人家的豬。何麗撲哧一聲笑了。卻神秘地說，我覺得宏姐不像工廠妹。天右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兩人便不再談論鄰居的事，一起出去買菜做晚餐。買回菜，把飯忙到肚子裏，已是晚上八點多。卻見宏化了很濃的妝，在昏黃的燈光下益發顯得嫵媚逼人，宏穿著一件露臍真絲短上衣，包裙，背了個精致的坤包“的的奪奪”出去了。他男人一言不發冷冷地陪宏走到高速公路出口的地方，送宏上了一輛摩托，才施施然折回。何麗正要關門睡覺，見送宏回來的磨刀人，說一句，這麼晚了，宏姐還要去上班？磨刀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安。說，沒……沒……慌慌張張低了頭，不敢看何麗的眼，鑽進自己的房裏，半天沒動靜。
天右在出門時遇見了磨刀人。天右有點討好地對磨刀人點了點頭。說，回來了，我是新搬來的。
磨刀人瘦削的臉上浮起一絲呆滯的笑容，也衝天右點了點頭。那一刻，天右從磨刀人那幽深得望不見底的雙眼裏看到了一些不可名狀的東西。一九九七年三月二十八日的傍晚，天右並未在意去觀察這個未來的鄰居，他心裏想的隻是快點趕去市內，然後焦急地守在何麗打工的泰麗電子廠門口，等泰麗廠下班的電鈴驟然拉響，然後從潮水樣湧出的穿著米灰色工衣的打工妹中尋到何麗，然後再坐上５１８路公汽，與何麗度過一個銷魂的夜晚。而事實上，天右的這個夜晚正是這樣度過的。何麗的興奮可想而知。打工人的理想都很卑微，這樣一個根本不能稱之為家的窩，也能讓他們得到莫大的滿足。天右說，何麗，委屈你了，不能給你一個家，一個真正的家。何麗動情地摟住天右的脖子，何麗說天右其實家隻是一種感覺，躺在你的懷裏我感覺幸福安全這就夠了。何麗把頭埋在天右胸前，眼裏有兩顆晶亮的東西在黑暗中一閃一閃。天右環住了何麗的腰，用舌頭逗何麗。何麗笑了起來，笑得床板咯吱咯吱響。這一夜，天右和何麗當然不會想到，隔壁房間裏的磨刀人是何等煩躁，也不可能聽到從隔壁的房間裏傳來的那一聲聲頓挫的磨刀聲。他們更想不到，他們的幸福打破了磨刀人的平靜，加深了磨刀人的痛苦與憤怒，不幸與悲哀。這就為後來的一切埋下了種子。然而天右不知道，何麗也不知道。擁有幸福的人是不會知道痛苦的滋味。哪怕是瞬間的、卑微的幸福。
2
磨刀人的女人很漂亮。
磨刀人的女人對天右說，我叫宏，別人都叫我阿宏，我比你們大，你們叫我宏姐吧。
天右紅著臉，憨憨地笑。他覺得宏看他時的眼神有種撩人的風韻，這風韻讓天右想到了諸如成熟的水果以及八月的鄉村，白的雲朵下麵溫順的羔羊。倒是何麗乖巧，甜甜地叫了一聲宏姐。何麗說，宏姐，我們是鄰居了，以後多關照，聽宏姐口音好像也是四川人。宏姐說，我是重慶的。何麗說，四川重慶是一家嘛！兩個女人見麵熟，不一會兒便拉呱得如同老熟人了。天右插不上嘴，在一邊聽。突然說，你老公回來了。果然，遠遠就見一條瘦削的影子施施然從香蕉樹下轉過來，手裏拎著一大串東西，像是魚。宏姐消失了笑容，低頭匆匆地回了自己的租屋。不一刻，磨刀人便出現在了小樓前。天右說，回來了，生活不錯嘛。天右的話裏不無討好。磨刀人並沒搭腔。隻是拿眼幽幽地剜了天右一眼，一聲不響地進了屋，把門關上。天右覺得這人無趣，也進了自己的租屋。何麗說，你有沒發現，隔壁那男人怪怪的。天右說，是有點怪，他女人卻生得好漂亮，為人也爽朗。何麗說，怎麼，看上人家了。告訴你，給我老實點，別吃著碗裏想著鍋裏。天右被何麗一頓搶白，麵紅耳赤，說，自家欄裏的豬都在哼哼，哪有心思管別人家的豬。何麗撲哧一聲笑了。卻神秘地說，我覺得宏姐不像工廠妹。天右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兩人便不再談論鄰居的事，一起出去買菜做晚餐。買回菜，把飯忙到肚子裏，已是晚上八點多。卻見宏化了很濃的妝，在昏黃的燈光下益發顯得嫵媚逼人，宏穿著一件露臍真絲短上衣，包裙，背了個精致的坤包“的的奪奪”出去了。他男人一言不發冷冷地陪宏走到高速公路出口的地方，送宏上了一輛摩托，才施施然折回。何麗正要關門睡覺，見送宏回來的磨刀人，說一句，這麼晚了，宏姐還要去上班？磨刀人臉上閃過一絲不安。說，沒……沒……慌慌張張低了頭，不敢看何麗的眼，鑽進自己的房裏，半天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