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裏的磨刀聲(3 / 3)

次日,天右和何麗逛了半天街,回來時近中午,卻見宏蓬鬆著頭發,趿著拖鞋、穿著睡衣去洗漱。宏睡衣上的扣子沒扣上,兩隻雪白豐腴的奶子半露出來,彎腰洗漱時,那深深的乳溝一覽無餘。天右看直了眼。何麗與宏打過招呼,一進門便扯住天右的耳朵,說,小心把你的眼珠看掉。又用手在天右的褲襠裏摸了一把,說你他媽的不用時挺威風的嘛。天右嘿嘿地笑。兩人便都有一點衝動,親熱了一番。天右正要彌補昨夜的失職,卻聽見“篤篤篤”的敲門聲。拉開門,是宏。

宏說,沒打擾你們吧!

何麗說,是宏姐呀,沒事,進來坐一會兒。

宏就真的擠進了屋。兩個女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才知道宏的男人叫吳風,兩口子都是重慶人。吳風在一家木器廠上班。宏就在鎮上的龍門酒店當谘客。天右說難怪總看你晚上去上班,很遲才回來。何麗白了天右一眼。說,我們女人扯閑話,你一個大男人插地啥子嘴嘛!天右便紅了臉尷尬地坐到一邊,有點手足無措。宏歎口氣,說何麗,你真幸福,看你老公多聽你的。何麗說,宏姐你也不錯呀,每天上班你老公還送你那麼遠。宏摸出煙,扔給天右一支,問何麗要不要,何麗說不要。宏並不吸煙,叼在嘴裏愣了一會兒。又說,我男人愛說話,你們別見怪。何麗說,這是哪裏話,同是天涯打工人,有啥子見怪不見怪的。宏說,不過你們放心,我老公是個好人、老實人。宏說這話時,眼裏竟是無限柔情。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宏說,不早了,我該去買菜做飯了。兩人便散了。竟有一點依依不舍起來。

磨刀人照例天黑才回家。而差不多同時,宏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準備去上班了。宏一走,租屋裏仿佛又變了個世界,空氣也沉悶凝重了起來。何麗對天右說,你有沒有發現,宏的老公眼睛很可怕,有一股殺氣。天右說,你盡瞎扯,什麼殺氣不殺氣的。

這一夜,照例有霍霍的磨刀聲響起。天右毛了膽子在磨刀人的房門外聽得很真切,是真真實實的磨刀聲。

這一夜,天右和何麗照例沒有做成愛。天右總是想著那霍霍的磨刀聲。該死的磨刀聲。天右很愧疚地對何麗說,麗,我不行了。何麗給了天右一個脊梁。天右就從背後抱住何麗,輕輕地撫摸著何麗。何麗把他的手拿開,卻嚶嚶地哭了起來。這一哭,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樣往下落。急得天右手足無措。何麗哭夠了,才抱住天右說,老公,咱們換個租屋吧。天右說,嗯,咱們換個租屋。

4

重新租屋的計劃進行得並不順利。在鎮上,稍好點的地方租間房,月租都不會少於500塊。況且房主又不肯退房租,甚至連天右打他的呼機都不回複。為了租這房,置辦生活用品,本來就沒有存款的天右早已囊中羞澀,就算要重新租房,也隻能等到下個月發了工資再作打算。

這個周末,何麗不肯再來租屋住。天右左勸右勸,並保證在晚上能很威風。何麗被天右說動了心,又和天右來租屋睡覺。但那該死的磨刀聲依然在天右剛剛雄起時響起。何麗說,他磨他的刀,有啥好怕的,他無緣無故的還會殺人不成?天右說,我沒怕。但天右卻總是一聽見磨刀聲便威風不起來。何麗大為掃興,對天右的熱情頓減。以後,任天右怎樣說得天花亂墜,也不肯回租屋住了,並下了最後通牒,再不另租房子,就和天右拜拜。

天右變得心事重重。一方麵是租房的事,但更重要的是擔心自己從此便雄風不再了。果真那樣,對他將是一個何其殘酷的打擊。天右做的是開衝床的工作,天右上班時就這樣胡思亂想著。

丟你老母。

廣西主管冷冷地轉到天右麵前。罵天右,看看你衝出來的貨,浪費的你賠。

天右這才發覺,本來一塊料應該衝三十個產品的,現在隻衝了二十來個,一時低頭無語,任憑廣西主管劈頭蓋臉一通好罵。廣西主管罵夠了,掏出罰單,劃拉一通,讓天右簽字。天右迷迷糊糊的在罰單上簽了字。好像是罰一百,管它呢。天右現在沒有心情去考慮罰款的事。真要陽痿,不是一百一千的事,是一輩子的大事。該死的!天右恨恨地想。把衝床開得老快,手機械地把片材塞進衝模下。

轉眼禮拜天又到了。周五晚下班後,天右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去了泰麗廠門口等何麗。下班鈴響,打工妹們潮水般地湧出來。天右雙眼不眨地盯著廠門口。半個小時過去,出來的打工妹零落,並未見到何麗。天右急了,擋住了一個女孩問認不認識何麗。何麗?哪條拉的?女孩問。天右說不上來。女孩說,幾千人的廠,又不知道是哪條拉的,怎麼找人?天右花了十塊錢,買了包紅塔山的煙塞給保安。保安懶懶地拿起對講機接通了車間的保安。老半天,何麗才磨磨蹭蹭地從廠子裏出來,遠遠見了天右,臉上掛層霜。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廠外那條髒兮兮的河邊。天右低著頭沒話。何麗無聊地拾起地上的小石子,一下一下扔進汙水河中。說,有啥子事嘛,沒啥子事我要加班去了。天右說,何麗,咱們……何麗的眼裏盈滿了淚水,咬咬嘴唇說,天右,咱們散了吧,再這樣下去我受不了。你說,咱們天南地北的,拍拖圖個啥子?圖個貼心,圖個依靠,圖個安全感。可現在你給了我啥子?跟你住在那個鬼地方,提心吊膽,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上班害怕拉長罵,下班害怕治安仔查,好不容易禮拜天,回家還要擔驚受怕,我真的受不了。天右說,我知道,你是嫌我不行了。何麗說,天右,別這樣,你這隻是暫時的,我不是嫌你,真的不是嫌你,我是受不了這種日子,再這樣下去,我會瘋的,都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何麗說完這些時早已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