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刑警的血液讓他做出這種蠢事嗎?區區一介地方警視的意見,根本不可能動搖本廳的決定,直接找上本部長根本毫無意義。三上明知如此,卻還是采取了這種不知死活的英雄行為。這是他對刑事部唯一能做的贖罪。這種想法讓他陷入了自我陶醉,所以大腦才會釋放出筷感,不是嗎?

腦子裏完全沒有想到家人。不僅忘了自己,也忘了家人。趁赤間不在的時候,闖入本部長室。光是這條罪,就足以把他貶到深山裏。更不要說他還推倒石井、弄壞了秘書課裏的物品。要不是三上自己也受傷流血,石井也被他嚇得亂了方寸,他現在應該在地下室的監察課別室裏接受漫長的審問吧!再說回來,要是他真的很重視家人,早就應該把刑事部布下的陷阱告訴赤間了。也可以當個雙麵人,假裝接受荒木田的利誘。縱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若有考慮到刑事部可能打贏這場仗,也應該先抓住“中央署刑事官”這條退路。如果是中央署的話就不用搬家,可以跟美那子一起在原本的家裏等待亞由美的歸來。

卡啦一聲,玻璃杯裏的冰塊轉了個方向。

為了家人,什麼事都忍過來了……。

不對,不是那樣子。家人隻是借口,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每當他在組織裏的立場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就把家人搬出來,告訴自己要忍耐。但他其實很清楚,就算失去家庭什麼的他還是能活下去。但是一旦在組織裏失去容身之地,他就活不下去了。如果無法認同、接受自己就是這種男人的話,到死為止都無法找到描述自己的方法了。

他的心裏變得非常扭曲。

——二渡又是如何呢?

他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嗎?那家夥的家庭健全嗎?他可以工作歸工作,回到家就表現出最真實的自己嗎?肯定不行吧,會把刑事部長輕易地歸類為一個符號的男人,不可能會是什麼愛妻愛子的丈夫或父親,他擁有的隻是一個名為家庭的符號而已。他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想像有個人在自己家裏扮演著丈夫和父親的角色而已。所以他不會讓別人讀懂他的心。二渡不可能自己說出自己的真實。然而隻要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人不討厭陰暗,與陰暗互利共生。總有一天會躲在暗處,利用在暗處不斷累積的實力把台麵上的東西吞噬殆盡。這就是二渡的生存之道。三上知道這個原點在於那雙扼殺了所有情感的陰翳雙眼。那年夏天,他大概在那個體育館裏發過誓吧!至今仍把心還留在劍道社社辦的人不是我,而是那個家夥。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著,或許已經震動了很久也說不定。

腦海中同時浮現出好幾張臉,卻一個也沒猜對。是搜查二課的糸川打來的,語氣相當慌張。沒有客套話,劈頭就開始講述那個圍標案。之前被警方約談的八角建設專務的嫌疑終於證據確鑿,拿到拘票了。然而就在正式拘提之前,專務居然吐血而被送到了厚生醫院。三上正覺得奇怪,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件事,原來後麵才是重點。讀賣和產經掌握到拘票已經核發下來的情報,揚言要寫成報導。請他們再等一下,他們卻聽不進去。因為明天早上可能又會引起一陣騷動,所以先跟三上知會一聲……。

眼前閃過荒木田的臉。瞥了時鍾一眼,再打電話到諏訪的手機。晚上八點四十五分,他應該在“汪汪亭”。那是諏訪最近新開發的人妖酒吧,據說是因為在廳內打探不出各家報社的真實想法,所以緊急由美雲召開一場“社會讀書會”。也許是他沒有交代受傷的原因就離開本部的緣故,諏訪的語氣結巴,聽起來有些不自然,但是在聽到拘票的事以後,馬上恢複成一貫的語氣:“原來如此,難怪讀賣的牛山和產經的須藤還沒有出現。”然後又壓低聲音說:“希望好不容易就要避開的抵製不會因為接二連三的獨家新聞泡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