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噗嗤一笑,跟旁邊的女人咬耳朵。

把臉轉回吧台,拿一根煙塞進嘴裏。因為還在吵架,所以老板娘為他點煙的打火機有如瓦斯槍般噴出熾烈的火苗。趁著這個時間點,一旁的男人朝三上搭訕。以前也在這裏見過一次,印象中好像是個醫生,但實際上卻是重考了三次也沒考上醫學院,隻好在從祖父那一代傳下來的綜合醫院裏當個事務長的男人。三上懶得解釋,推說手上的繃帶是因為暈眩才受傷,結果落得連症狀都得交代清楚的下場。男人以嚴肅的表情頻頻點頭,說這可能是梅尼爾氏症[注],還問他暈眩是從哪一邊的耳朵開始。三上沒好氣地在心裏嘀咕著你又不是醫生,但還是下意識地把手放在左耳上。

[注:俗稱耳水不平衡或內耳積水,是一種由內耳病變所引起的平衡功能失調,會影響到聽力及平衡。主要症狀有陣發性眩暈、耳鳴,嚴重者甚至會喪失聽力,導致耳聾。]

他叫了計程車。

在老板娘的笑容和老板擔憂的目光,以及那群粉領族宛如漣漪般擴散開來的視線下離開。

坐在車上,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又把手放在左耳上了。話筒冷冰冰的觸♪感在耳畔蘇醒。亞由美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隻留下痕跡。他明白這是為什麼了。亞由美肯定是要他捫心自問,身為父親,他做了什麼?又了解女兒什麼?

下了計程車,在玄關前看到山科的臉時,他發現自己醉得頗厲害,而且心情非常惡劣。

這家夥!肯定是在汪汪亭喝酒的時候沒看到讀賣和產經的記者,所以基於不安又跑來了。不對,肯定是以為自己這次搞不好又可以撈到什麼好處,所以才恬不知恥地跑來。“沒看到亞由美的鞋子呢!”以為天上會降下第二次好運的嘴臉,以堆著卑微的笑容、抱著手臂取暖的樣子靠了過來。三上站著不動等他走來,然後伸出纏著繃帶的手一把抓住他的圍巾,把他整個人拽過來,在他凍得紅通通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可不要搞錯了,我可不是看在女兒的份上,才把圍標案的消息透露給你的。是因為你的眼神看起來就像是渾身濕透的喪家犬,我才施舍給你的……”

推開整個人呆站著不動的山科,進入家門。美那子立刻迎了出來,正要告訴他山科人在外頭,卻發現他手上的繃帶,連忙閉上嘴。“啊!跌倒的時候不小心割到了。”三上邊脫鞋邊說。雖然一臉不信的樣子,但美那子也沒有繼續追問,臉色和態度都恢複成平常的樣子,說八點的時候大舘部長的太太有打電話過來。

三上停止呼吸。

看了看手表,已經過了十點。

<去之前會先打電話過去>

三上打了一個哆嗦,終於從夢境裏醒了過來。現實的時間一時被沉浸在酒和喧鬧中的時間給取代掉了。

腦袋一片空白地奔跑過走廊,走進客廳,抓起子機,按下號碼。但手指頭卻頓住了,區域號碼底下的數字怎麼也想不起來。他用拳頭敲打著額頭,還是想不起來,隻好翻閱手冊。

跪坐在榻榻米上,耳邊傳來電話鈴聲。

他居然放媒人的鴿子。明明是自己先打電話去的,卻忘得一幹二淨。當他從荒木田口中得知本廳目的的那一瞬間,大腦就自動認為大舘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對,他對大舘壓根兒沒有期待。這個“過去的人”連亞由美離家出走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會握有長官視察的內幕。明知如此,他還是想要見見他,所以才打電話給他。隻是為了排解自己的不安。因為如果都不做點什麼的話,他就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