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見到彬彬了。

雖然我作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可還是驚得足足有幾分鍾講不出話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人形的奇怪動物,它全身裸露在水裏,淡黃色的細密鱗片布滿周身,肢體像魚兒一樣扭動著。它的頭部呈三角形狀,突起的雙眼暗淡無光,鼻梁塌陷,嘴巴誇張地咧到耳際,隨著兩鰓均勻的起伏而一張一合。請注意,是“鰓”,而不是“腮”。這個幾歲大的娃娃居然具備了魚類的特征。

天啊!眼前這一幕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使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怪異的生物學家到底對他的親生兒子做了些什麼?

“你看到了,這就是往生魚激素的力量……”杜秋無助地搓著雙手,謙卑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唞。

“杜秋,你這個沒人性的家夥,這難道就是你拯救兒子、拯救人類的方式?”呆立片刻,我終於控製不住地狂怒咆哮起來。

“晨,你是我唯一能信得過的人,我隻能把彬彬托付給你。”

杜秋期盼的眼神讓我無法拒絕,我能理解他不把孩子帶去醫院治療的苦衷。如果他那樣做,彬彬的病不見得會被治好,但一定會被那些所謂的醫學權威當作怪物來研究,說不定沒等到2012來臨,孩子的小命就會不保了。

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幫不上任何忙,對於彬彬,我根本就無能為力。

杜秋見我麵露難色,起身從一大堆瓶瓶罐罐中慎重地揀出一隻紅色的小藥瓶,遞到了我麵前,說:“這個,這個可以救我的兒子。”

打開瓶塞,一股怪異的辛辣味直衝鼻孔,那一刻我幾乎被熏得喪失了意識。

“小心!”杜秋連忙提醒我,“這種含有劇毒,但它對往生魚激素的釋化有特殊功效,每天隻能使用一點點。”

“你居然對彬彬用毒品?”我詫異地問。

“沒辦法!”杜秋搖搖頭,“我不能看著我的孩子一輩子就這副樣子待在水裏。”

沉默了一會兒,我忽然意識到兩個很重要的問題。既然杜秋已經找到了救彬彬的辦法,為什麼還一定要找到我?還有,假如世界末日真的存在,杜秋為什麼不等到劫難過後再醫治彬彬?

杜秋顯然看懂了我的疑慮,來不及等我問便說:“老同學,有兩件事我還沒告訴你:一、根據曆史學家最近發布的權威預測:瑪雅人預言中所謂的2012隻是一個時間代號,標誌著一個新紀元的開始,而根本不是什麼世界末日,人類一直都隻是在杞人憂天。二、往生魚的最長壽命隻有五年,使用其激素的人將會大大縮短壽命,彬彬用量不大,尚能補救。而我,注射過量,已是時日無多了,想必我無法看到彬彬康複的那一天了。”

杜秋凝視著魚缸裏的兒子,長歎了一口氣。

我啞然無語。人算不如天算,杜秋費盡心機把自己和兒子變得跟怪物一樣,卻沒想到末日浩劫一說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如今,身為當今最偉大的生物學家,卻沒有了能力拯救自己的孩子,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悲哀。

我詳細地詢問了紅色藥劑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項後,便打算起身和杜秋告別。因為杜秋的家有太多的人在窺視,我逗留太久反而會給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剛走到門口,一聲短促尖銳的奇怪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我循聲望去,在實驗室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也放著一個巨大的方形玻璃缸,隻不過上麵罩著一層半透明的白色紗布。刺目的燈光下,玻璃缸裏水流湧動,看上去活像一口水晶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