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和克裏斯在一邊探頭探腦,興高采烈地對艾達打了個招呼,看到托尼,西爾維婭和裏德爾,他們兩個在門口愣住了。

艾格尼絲夫人把我的藥水倒進玻璃杯,沒好氣地說,“看在梅林的份上!你們全都閉嘴!探望者隻能待十分鍾。伊麗莎白,把藥喝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她走了出去,門口的那群人往我床前走了過來。我看著湯姆,半張著嘴,腦子遲鈍地轉著,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都已經整整三個月沒有和我講過話了。

艾格尼絲夫人的袍子一消失在門口,西爾維婭就激烈地對湯姆說:“你來這裏做什麼?你答應過我,你再也不會和她——”

湯姆抬起頭,冷冷掃了她一眼。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可是——”她又說道。

“閉嘴。”湯姆簡短地說。

他沒有提高嗓門,嗓音裏甚至有一絲沙啞,可是卻給人一種異常強勢淩厲的感覺。整個病房裏似乎都填滿了由他身上散發開來的冷冰冰的壓迫感。西爾維婭看起來像是被他扇了一巴掌一樣,頹然地扭過頭去。

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所謂的“可以殺人的眼神”是什麼樣的。西爾維婭低下頭,不再看他,放在病床的金屬欄杆上的手指微微抖動著。

我突然想到,他上回把我給嚇哭,還沒有真正發火呢。他要是真正發起火來,哪裏是把人嚇哭這麼簡單。

他往我這邊走來,艾達從我的床頭站起來,和卡爾,克裏斯他們一起退到床腳。

他走到我床頭,低頭看著我,啞著聲音說:“伊麗莎白。”

我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著他了。我盯著他那張似乎比我記憶裏更加英俊的臉,好像是在做夢一樣。因為天氣很熱,他沒有穿黑袍子,隻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衫,沒係領結,胸口的三顆紐扣敞開著,袖子向上卷到胳膊肘處。他的眼睛帶著血絲,麵容憔悴而瘦削。他凝視著我,烏黑的眼睛裏有一種奇怪的、壓抑的情感,好像有好多的話要說,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歪在枕頭裏,瞅著他,也沒有說話。我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我以為我跟他已經完蛋了,可是他又這樣出現在我的麵前,我心裏又好像不知打翻了什麼一樣五味陳雜起來。

病房裏的氣氛過於壓抑,我為了給手頭找點事情做,伸手拿過床頭櫃上的那杯褐色的藥水,喝了一大口。一股像臭水溝一樣惡心的氣味直衝我的腦門,我沒有防備,一口全部噴了出來,床單上,還有湯姆的白襯衫上被噴的全部都是。艾達驚呼了一聲,西爾維婭往後退了一步,烏黑的眼裏閃過一絲恐懼,像看一顆炸彈一樣看著湯姆。

我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湯姆微微一皺眉。他沒有拿出魔杖清理自己的衣服,隻是微微歎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坐在我身邊,一隻有力的胳膊扶著我的腰,輕輕一抱,讓我坐直了一些。

湯姆熟練地把我額前汗濕的頭發攏到耳朵後麵,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在倫敦的街頭和我一起狂奔之後做的習慣性動作一樣。他拍了拍我的後背,耐心地等著我的咳嗽停息下來。我的氣息順了一些之後,他側身拿過裝了藥水的杯子,送到了我跟前,沉著地說:“慢點喝。”

我恍恍惚惚看著他,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種好像過完了今天,就沒有明天的感覺。

那種帶著宿命論色彩的悲劇感,從那一天開始,就貫穿了我短短的一生。

我咕咚咕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