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級的那次事故,給他留下了永久的創傷。雖然他的外傷已經痊愈,可是黑魔法滲透進了他的血液。他隻能靠北海螺旋藻液來防止血液升溫,保持正常的體溫。他沒法去聖芒戈醫院,因為這就等於是把他的行為曝光給魔法部了。一個多月來,我一直從醫院給他偷北海螺旋藻液。

他在翻倒巷的博金-博克工作,一個人住在倫敦。他一個星期會到我的公寓來一次。

他不對我說在過去的一年裏他去了哪裏,也不對我提他現在的工作。但是我知道他和倫敦的權貴階層混得很近,因為有好幾次我陪弗朗西斯出席一些聚會時,都看到過他的身影。他的人緣依舊和他讀書的時候一樣好,每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的身邊永遠都聚集著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和魔法部的高官。

在那些聚會上的他,和在我公寓裏的他似乎是兩個人。在社交場合中,他永遠都是那麼風度翩翩,引人注目,風趣禮貌,而在我公寓的時候,他的話總是非常少。很多次我回到公寓裏,就看到他都坐在窗口的沙發上,一支接著一支的抽煙,煙灰缸裏丟滿了數不清的煙蒂。

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我已經和弗朗西斯訂婚一個月了。他在的時候我還挺冷靜的,可是他一走,我就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弗朗西斯找來一個叫貝卡的女仆照料我,吉莉安也在那段時間成了我的臨時治療師。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才振作起來的。大概是我看到了湯姆和赫普茲巴·史密斯的一個外甥女走得特別近之後吧。史密斯夫人來自一個非常顯赫的家族,祖先是四巨頭之一的赫奇帕奇。蘭道爾家是拉文克勞的一支後代,所以蘭道爾家和史密斯家族偶爾也是有往來的。我見過史密斯夫人的那個外甥女。她叫阿德萊德,個子嬌小,皮膚白皙,是個金發碧眼的漂亮姑娘。

我走到廚房沏茶。

水龍頭裏放著嘩嘩的水來,我突然感覺到空空的胃裏泛起一陣惡心,我沒有來得及關掉水龍頭,就跑到了浴室,蹲在馬桶旁,哇得一聲就吐了起來。

吐得胃裏隻剩下了酸水,我頭暈目眩地抬起頭來,看到了湯姆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走到水池前漱口。我轉過身,兩腿發軟,我反手撐在冰冷的大理石水池上,看著他的臉,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了聲音:“你為什麼不早點回來?你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你還會回來?”

這是自從他回來之後,我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之前,我們一直都謹慎地保持著距離。

他轉過身就走了,我追著他到了客廳,連聲追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回來了?為什麼?”

我抱著他的背,一邊哭,一邊說:“訂婚的時候,我身邊所有的人都好開心啊!好像我從小到大,終於做對了一件事情。醫院裏的那些年輕的女治療師每天都用羨慕的眼神看我,我和弗朗西斯的訂婚消息在預言家日報登出來了,我覺得我的虛榮心從來都沒有得到過這麼大的滿足。可是你知道嗎,我不開心。5月份以來,我就好像被無數隻手推著往前走,所有人都對我和弗朗西斯的事情充滿了祝福,托尼,我媽,蘭道爾老頭,吉莉安,我被這些祝福衝昏了頭腦,我以為我也做對了這件事情。”

“你既然要走,你為什麼不走得徹底一些?你幹嘛還要回來?如果你沒有回來的話,也許這就是我的一生了。我會像你所說,好好過日子,成為斯圖亞特夫人,逐漸變成一個豐腴的家庭主婦,成為倫敦社交圈的核心人物……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折磨我?”

他轉過身抱住我,我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樣恨過他,我的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他的胸`前。他緊緊抱著我,一語不發,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把臉埋在他胸口的襯衣裏,貪婪地嗅著他身上久違的淡淡的墨水和木頭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