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倫敦已經天黑了。燈光照亮了滑鐵盧車站,我們家的司機和男仆已經等候在車站了。

即使不住在倫敦,弗朗西斯也保留著斯特蘭德街房子裏的全體仆役,以防家裏有人有急事要來倫敦。我覺得他這樣的做派很浪費,不過斯圖亞特家的人就是這樣,我也懶得管。

因為旅途疲憊,吃過晚飯我就沉沉睡著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貝卡把午餐盤端到我房間的時候,把早上來拜訪過的客人名片也放在了一個小碟子裏給我拿了上來。我一一掃過去,注意到了西爾維婭的名字。

“布萊克小姐說,要是你醒了,就問問你是否願意四點半去諾桑伯蘭莊園用茶點。”貝卡一邊給我盛粥,一邊說。

“好的。”我說,拿起了勺子,“去吩咐司機一聲。”

諾桑伯蘭莊園是西爾維婭即將結婚的地方。房子挺大的,在倫敦郊區,是布萊克家的房產,由她的未婚夫繼承了房子。我們七年級的時候,曾經來這裏過過一次聖誕節。

汽車在陰沉沉的風雪中開到郊區,沿著長長的車道開到了房子跟前。一名管家撐著黑色的雨傘在門口迎接我們,一名男仆打著傘,攙扶著我走進了門。貝卡拿著我的手提包,一步一滑地跟在我後麵。

1950年之前,我,西爾維婭,阿布拉克薩斯的夫人喬治安娜,還有她的姐姐沃爾布加是倫敦巫師界上流社會最受歡迎的人物。西爾維婭長得漂亮,最擅長結交朋友,家裏有錢有勢,自然受歡迎。喬治安娜是她最好的朋友,自然也在社交界的中心。而我受到的歡迎完全是因為我嫁給了一個斯圖亞特。

我抵達倫敦的時候,倫敦的冬季社交季已經開始了,並且正值最熱鬧的時候。各種各樣邀請——下午茶、沙龍、魁地奇、音樂會、早午餐會、舞會晚宴——像雪花一樣飛到斯特蘭德街。我一向不喜歡交際,也不喜歡湊熱鬧,借著懷孕身體不適的名義,把這些邀請全部推得幹幹淨淨。

那天到諾桑伯蘭莊園喝下午茶的人有喬治安娜,沃爾布加,還有三個魔法部教育司官員的妻子。她們對我都很客氣,我坐在沙發上喝茶時,西爾維婭端著一個裝滿草莓餡餅的盤子走了過來,在我對麵坐下,尖銳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把,用她那一貫的嘲諷語氣說:“我還真沒想到,我在法國待了一年,你就變成了斯圖亞特夫人。看來你還是挺會替自己打算的。”

我慢慢放下茶杯,用膝蓋上的奶黃色絲綢餐巾擦了擦手指,沒有搭腔。

“半年多來,你一直窩在蘇格蘭,誰都不見。”她斜睨著我,說,“可是這次一收到我的信,你就來倫敦了。讓我猜猜是為什麼……”她放下餅幹盤子,嫵媚地笑了笑,眼底卻冰冷徹骨,“你覺得湯姆會在我這裏,是不是?”

和西爾維婭麵前偽裝是沒有用的。我折起餐巾,也對她微微一笑,心平氣和地說:“是啊。可惜我想錯了,他不在倫敦。”

“你想錯的可不止是這一點。”西爾維婭笑著說,壓低了聲音,“就算他在倫敦,他最不想見到的人,也是你。”

說著,她站起身來,伸展了一下纖細的腰肢,從女仆手裏拿過一件絲綢袍子穿在裙子外麵,說:“喬治安娜!我們要去馬爾福莊園了!”

客人們全都站了起來,準備離開,貝卡扶著我,落在最後麵。

西爾維婭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她轉身對喬治安娜說:“等一下,你先上車,我的水獺毛帽子落在客廳了。”

她折返回來,從一隻編織袋上拾起她的帽子,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她掃了我一眼,戴上那頂華貴的帽子,理了理長長的黑發,說:“星期五和我們去看魁地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