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在市裏一個的文化單位做個小頭頭,原先的頭頭呢,因為什麼事,好像是生活上的事,也好像是經濟上的事,反正是不做了,領導也說不準叫誰做最合適,就來征求群眾的意見,群眾中呢,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也有自己想做的,但是知道自己條件不夠,做不成,也就不去妄想,也有自己不想做的,把注意力放到同事身上,所以領導提出這個問題以後,群眾心裏也激動了一回,但是過後就冷靜下來,認真地想了想,意見慢慢地一致起來,他們說,就叫昌明做吧。***昌明呢,人也比較老實,也比較能幹,如今老實和能幹這兩個詞能夠在同一個人身出現那是不容易的,難能可貴的,就叫昌明做吧。領導對昌明也沒有什麼特別好的印象,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印象,想既然群眾意見比較一致,叫昌明做也不會錯到哪裏去,於是昌明就做了小頭頭。
所謂的頭頭呢,其實也沒有很大的什麼權力,這是商品經濟,所以所謂的權力無非是有一點批錢的權罷,錢呢,也是不多的,文化單位,本來是苦單位,清貧的,國家一年能給幾錢就不錯了,其他的都要去求爹爹告奶奶讚助,來之也不易,所以用起錢來也是精打細算,恨不得一分錢掰作兩半用的那樣,這和商品經濟花錢如流水的大形勢是有很大差異的,但是既然投胎投到這樣的單位,大家倒也心平氣和,窮人能夠過下日子來麼,多半是有些阿q思想的,真所謂富富富由你富窮窮窮由我窮。
再往細裏說,批錢批什麼錢呢,無非這麼幾種用途,一是單位人員的出差費,這是有明文規定的,昌明該批多少,不該批多少,這都是明擺著的事,出差費超標了,出差人員也知道不能報銷,說也白說,時間長了,大家都養成習慣,不會超標,如果在造預算時就覺得要超標,不超標就完不成這趟出差任務,像這樣的況,出差人員事先就要和昌明彙報過,征得昌明的同意,如果昌明堅決不同意超標,出差人員就會摜紗帽,說,那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這時候呢,昌明隻好同意他超一回標,下不為例。除出差費報銷之外的另一項較大的用途是單位搞活動,比如給誰的作品開個討論會啦,比如給誰的畫辦個展覽啦之類,既是文化單位,總是隔三差五要搞文化活動,不搞文化活動,文化單位就更沒有人知道他們記得他們,所以文化單位即使在經濟最最窘迫日子最最困難的況下,也要想方設法搞一些活動來表示自己的存在,這樣的活動如果是昌明所在的這個部門牽頭,那麼活動所用的經費也是由昌明批的。再有,就是人來客去的招待,這是常有的事,文化單位的人,到下麵基層去,或者到外地去,或者到別的兄弟單位去,人家接待了你,請你吃了飯,娛了樂,現在人家來回訪了,你不能不理人家,禮尚往來,這是做人的道理呀,文化人呢,又講究個麵子,所以來了客人,也是待慢不得,進不了高級賓館,中檔飯店喝一餐酒,再到卡拉ok唱歌,請不起小姐陪,就自己單位叫兩個,或者熟人朋友中喊兩個,反正文化單位的人身邊錢雖然不多,但是多才多藝愛好文學的女青年卻一定不少的。
這樣昌明做了小頭頭以後,工作比過去多少要忙一些,業餘時間比過去少一些,白天倒沒有什麼,反正都是上班,做頭頭和不做頭頭,班總要上的,關鍵是晚上,從前不做小頭頭的時候,下了班就回家,當然也有的時候單位來了客人領導叫昌明一起陪,但那畢竟是極少數的機會,機會甚至少得連老婆都不高興了,吃晚飯時盯著昌明看看,越看就越來氣,說,昌明你真的很沒有出息,人家有出息的男人,天天晚上在外麵吃喝玩樂。昌明說,那是人家有錢,我沒錢。老婆說,人家哪裏是吃的自己喝的自己玩的自己,人家是吃的**喝的**玩的**,連吸毒嫖娼還找公家報銷呢,你呢,倒好,別說**的酒你喝不著一口,**九牛,你連一根毛你也刮不著的,你說你算什麼男人。但是自從昌明做了小頭頭以後,這種況有所改善,現在昌明也隔三岔五地在外麵吃飯喝酒,雖然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東西吃,也不見得有什麼特別名貴的酒喝,但是老婆在單位的女同事麵前,多少有了些揚眉吐氣的意思,說,我家男人,昨天又在外麵喝酒了,喝得醉醺醺的回來,這個星期,他倒有四天在飯店裏吃的了,聽起來是抱怨,其實呢,是很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