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抱著Alkaid出來,一手與昨天在D107一樣,又不自覺地從口袋裏抽出一隻手摸摸嘴巴——雖然今天隔了一層口罩。

跟著他快步穿過長長的、空蕩蕩的走廊,聲控燈隨著我們的腳步亮了又滅,亮了又滅,一路照到走廊盡頭的一間實驗室。

他用指紋開啟實驗室的門,示意我跟他進去。

實驗室不大,門窗緊閉,窗簾低垂,隻靠室內的通風口進行氣流交換。設備也沒有我想象中的複雜且精密,除了一套菁英學園統一定製的實驗室專用桌椅外,最顯眼的也就隻有一個帶控製台的掃描艙了,但看上去和醫院一般的掃描艙也沒什麼兩樣。

“它確實是一個普通的掃描艙,”他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這裏原本是我的辦公室,但我懶得坐電梯,搬到一樓後,這間就改為實驗室了。”

“噢……”

“我必須確認一下Alkaid的大腦回路是否完好無損,你把她放上去吧。”

我點點頭,小心地將Alkaid放到與掃描艙相連的平台上,他站在控製台後操作。“嘀”的一聲,平台緩緩移動,將Alkaid送入掃描艙中。

“怎麼樣,”我繞過掃描艙走到他身後,看著屏幕上那些看不懂的複雜圖像和數據,“Alkaid沒什麼事吧?”

“沒事,你放心,”他說,“隻是她的人工頭腦構造封閉性太高,如果要加裝音波過濾係統,恐怕會比較困難。”

——原來他不隻要幫Alkaid恢複意識,還要幫她……免除後患?

我的臉禁不住又發起燙來:搖光啊搖光,他花在Alkaid身上的物力和精力一直都在增加,而你又能為他做什麼?記錄並保存他的母語?這算什麼?換一個角度看——即使他本人並不這麼認為——也是他幫你甚於你幫他!

認識他不過一周,除鏽、更換零件,再到似乎已經提上議程的音波過濾係統,我欠下的人情和即將欠下的人情,恐怕已經堆積如山了吧?

拒絕他,又恐拂了他的意:

因為,我知道他是在真心幫助Alkaid。

一刹那我真想遠遠地避開他,如果不是因為要調查千川語,如果不是因為不想Alkaid再受到病痛折磨……然而,這麼一想,更覺自己頗有些自私且虛偽了。

“不要緊,這畢竟是極小概率的事件,”理理紛繁的思緒,我尷尬道,“還是先幫Alkaid恢複意識吧,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

“既然她是因為音波而失去意識,那我們就用音波讓她恢複意識。”他按動按鍵,平台再次緩緩移動,將Alkaid從掃描艙中推送出來。

“音波?”我問,“還用音波發生器麼?”

“不,音波發生器的調試太麻煩了,”他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匣子,“我們用這個。”

匣子打開來,是一根笛子。笛子淡綠色,約摸五寸長,笛管略微扭曲,頭圓尾尖,造型頗為獨特。

“這是……?”

“一個前輩的遺物。”

他拉下口罩,雙手持笛,按住笛管上的幾個孔,將其置於唇邊,閉上眼輕輕一吹。

一陣清越的笛鳴隨即響起,然而沒有旋律,隻維持在一個調上,一收一放,一放一收,悠遠綿長,宛若呼吸。

十幾秒後,他停止了吹奏,重新戴上口罩,然後走到機械台前俯身察看Alkaid。

他說:

“這個世界上的音波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仿若母親呢喃的、令人歡欣愉悅的音波,一種是暗藏破壞力、可以殺人於無形的音波,這根笛子可以同時吹出這兩種聲音,我剛剛所吹的,是第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