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我之前的判斷也有九成是真,那麼就出現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那次我偷偷掃描了他的身體,發現他的血液成分和各個組織都沒有任何人工替代的痕跡。

在我的記憶中,皇國雖然不存在所謂的不治之症,但重度核輻射對禸體所造成的傷害,也不是皇國的醫療技術所能完全修複的。

除非采取極端措施,比如替換全身血液,或者重造部分乃至全部的肉身。

但我在他的身上找不到這樣的痕跡。

皇國有著極為酷烈的淘汰製度,而且這種製度並不僅限於對各個領域人才的培養,就是對從世界各個戰場收治來的病人,也是毫不憐憫地采取優勝劣汰的競爭法則。

傷勢過重的,求生意誌薄弱的,耐受不住治療痛苦的……統統淘汰。資源寬裕時,撤走所有的醫護設備任其自生自滅,資源稀缺時,直接運往焚化爐一燒了之,更有甚者,因為身體的反應較為特殊而被送到實驗室充當實驗品。

當然,這一切都是暗地裏進行的。

以我的經驗,被那種程度的核輻射所傷,如果堅持既不換血又不重造肉身,那麼即使能夠熬過痛苦的治療期而不被淘汰,結果也隻能是終生與潛伏的病魔角力罷了。

因為隻要禸體或精神上稍有閃失,他與病魔之間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脆弱平衡就會被輕易打破。

而最為諷刺的是,養護禸體和精神所付出的消耗,偏偏還是禸體和精神。所以,無論存活時間是長是短,大多數病人的最終結局,假若不是被病魔的獠牙啃噬殆盡,就是被自己的恐懼蠶食無存。

但他上麵兩種都不屬於。他不僅克服了身體上的難關,而且還似乎接受了皇國高層的精心培養。

因為有Svak的記憶,我也算親眼目睹過他幼年的慘狀,所以,看到他現在在菁英學園的狀態,實在難以置信。

所以我想,一定有過一個什麼人,曾經在他最艱難的時候,給了他莫大的關懷和鼓勵,使之屢屢創造奇跡。

在我不斷的追問之下,Svak的記憶又在我的體內蘇醒了,她反饋給我的信息令我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自左膝修複好之後,我的幻覺就和第一次見他時不同了,雖然還是幼年的他接受治療的場景,但場景中多出了一個人。

是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女人。

我努力了很多次,還是看不清她的臉,也記不起她的名字。

但我知道,她就是Svak的主人。

在我的幻覺之中,她和Svak日夜守候在他身邊,幾乎寸步不離。

摒去了一刻不停地響動著的器械噪音,我聽到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

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充滿希望。

她對他說,這是我的B’T,名字叫Svak,她是一隻很容易害羞的小貓咪,希望她能替代你的小狗Chappy。

她對他說,你的眼睛讓我想起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曾有著一雙和你非常相似的眼睛,三年前,我救不回我的孩子,三年後,我卻救回了你。我想,這一定是神的旨意。

她對他說,我也在戰爭中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但我還是要努力地活下去,他們都很愛我,所以一定不希望我也和他們一樣。我想,你的爸爸、媽媽和哥哥,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她對他說,禸體上的痛苦雖然可怕,但請你一定要相信那隻是一時的,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減輕痛苦。

她對他說,如果哭出來能讓你好受些的話,就盡情地放聲大哭吧,但無論如何都絕不能放棄生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