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1 / 2)

方措送的禮金,不由分說地要塞給方措,嘴上埋怨,“你說你湊什麼熱鬧,孫叔能收你這個?”

方措趕緊雙手推拒,“別,孫叔,我就一點心意。”

“行了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這個你拿回去,你一個小孩兒,送什麼禮?沒這個道理。”

方措說什麼都不肯收回,“那就當我是替我叔送的。”

老五一愣,提起方牧,他一時五味雜陳,動作就這麼一緩。方措就趁著這個機會攔了輛出租,朝老五揮揮手,“孫叔,那我就回去了。”

看著少年鑽進車子,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他低頭看看依舊沒有還出去的紅包,歎了口氣。

方措下了出租,經過自己家的一條窄巷,看見一對少年男女躲在裏麵接吻,女孩兒靠在牆上,漆黑的直發燙了離子燙,陽光下有年輕的光澤,白淨皮膚,清秀臉龐,身上是改良過的高中校服。少年穿白襯衫,襯衫紐扣並不完全扣滿,下擺一半塞在褲子裏,一半露在外麵,一手拎著書包背在肩上,一手撐在小巷的牆上,將女孩兒半包圍起來,完全是一副落拓不羈的情場老手模樣。

方措隻看了一眼,就目不斜視地離開了。

粽子搖著尾巴歡快地跑回來,繞著他的腳嗚嗚叫著討食。方措進了屋,打開冰箱,冰箱裏還有一點冷飯,他把它拿出來加熱了一下,拌著昨晚吃剩的排骨湯汁,倒進粽子的食盆裏。粽子歡實地埋頭開吃,黑黑的鼻子一聳一聳的。

方措蹲在地上,默默地看著三年來唯一不離不棄陪伴著自己的畜生,似乎有些走神。正午強大的陽光直照下來,院子裏花木繁盛,柚子樹碧綠的闊葉投下一片陰影,石榴樹上結了累累的碩果,一派喜人,但從屋簷下投射在地上的一人一狗的影子,卻無端地有些孤單寥落。

一個少年挎著書包吊兒郎當地走進院子,白襯衫,黑褲子,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剛剛在巷子裏上演“青春的誘惑”的主角之一——方子愚。

方措站起來,瞟了他一眼,見怪不怪,“你又不回家?”

方子愚熟門熟路地將書包扔到椅子上,問:“有吃的嗎?”

“沒有。”方措麵無表情地進了屋,走到廚房,擰開水龍頭洗碗。

方子愚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自力更生地走到廚房,找出最後的一點冷飯拌著排骨汁,毫不嫌棄地端到屋簷下,蹲在地上,與狗作伴。過了一會兒就開始發表他毫無用處的廢話,“別說,你家粽子真是醜出一定境界了。”

屋子裏傳來嘩嘩的自來水聲,自然沒人理他。

方子愚扒一大口冷飯,接著無用地叨叨,“哎,你家狗子上回不是在勾搭裁縫店的那條西施犬嗎?勾搭上了嗎?”他停了停,自己給自己接話茬,“算了,當我沒問,這磕磣長相,人家西施犬是得有多大的狗生勇氣才能接受啊。”說完,還裝模作樣地哀歎,“唉,我可憐的找不到老婆的粽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子裏的水聲已經停了,方子愚也停止了叨叨,端著飯碗,抬頭望天。天空湛藍,陽光熾烈,直擊他的眼皮,眼睛酸澀,有種要流淚的衝動。過了片刻,他低下頭,埋頭大口大口地往嘴巴裏扒飯,好像要將那不合時宜的憂傷和脆弱全驅散出去了一樣。

衛生間裏傳來嘔吐的聲音,方子愚回過神,站起來往裏瞧。衛生間的門關上了,他站在門外,有點擔心,“喂,你怎麼了,沒事吧?”

方措將中午在酒席上吃的那點東西吐了個一幹二淨,直吐得胃灼燒般的痛,他頭暈目眩,渾身虛脫,滑倒在瓷磚地板上,瓷磚冰涼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料洇到他骨子裏,很冷。聽到方子愚在外麵問,強提起勁,回答了一聲沒事,按下衝水按鍵。

嘩啦啦的馬桶衝水聲中,他曲起雙腿,將頭深深地埋在雙臂之間,不肯讓任何人看到他脆弱的模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到胃得到了一點舒緩,力氣漸漸回到身體,撐著身體站起來,洗了一把冷水臉,打開門出去。也沒管方子愚在幹什麼,徑自上了樓進了房間。他進的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方牧的。方牧走後,他晚上就一直睡在他的房間。

房間裏的家具擺設極其簡單,規規整整,沒有半絲個人印記。方措雖然睡在這兒,卻從不改變這裏一絲一毫的擺設,也不將自己的東西帶入這個空間,似乎這樣,才能保留住方牧曾在這裏的一絲氣息。

他悶頭悶腦地撲倒在硬邦邦的床上,深深地吸了口氣,手習慣性地伸到枕頭下麵,直到摸到堅硬冰冷的刀鞘,一顆心才稍稍地安定了點,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樓下院子裏傳來叫他的聲音,他驚醒過來,有一瞬間的倉皇和狂喜,但很快,他就清醒過來,說不上失望,因為已經習慣。樓下確實有人叫他,竟是很少出現的房東的女兒。

方措應了一聲,下樓。房東的女兒將近四十,一副典型的南方女人的長相,臉相薄,尤其是鼻翼這一塊,皮膚繃緊了似乎可以看見下麵的毛細血管,瞧見方措,先是一笑,“你在家呢。”很和氣。

方措在這裏住了多年,雖然不常來往,但出出入入抬頭低頭,該知道的也知道了,方措長得好,又是那種傳統的好學生,知道小孩兒一個人住,先前還有一個叔叔,後來叔叔也不知所蹤了,心裏總忍不住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