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沒有絲毫憎恨的遺憾,那飽含所有無奈的歎息,終是將梁宣驚得直接坐了起來,恍然覺得隻是個夢,可心口卻疼得無以複加,絲毫便都承受不起。

“澤兒……澤兒……我的澤兒……我的澤兒!”

壓抑的嘶吼一聲聲從內心深處咆哮而出,伴著外頭飄搖的風雨,悲涼而痛徹心扉。

樂清就躺在他旁邊,大吃了一驚,忙問道,“怎麼了這是?”

梁宣抬手胡亂擦著臉上恣意橫流的淚水,哭得不死不休,顫唞著嗓子喊道,“樂清,你說若是澤兒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我不要……我夢見澤兒都沒個人形了!我不要……我不要……怎麼辦……怎麼辦啊!怎麼辦!!”

邊說著邊極為暴躁絕望地跺著腳,恨不得一腳便能將所有的擔憂恐懼都跺得離自己遠遠的才好。

樂清眼眶一紅,溫采卻已經跟著梁宣痛哭了起來。

這多日子瞧著這人隻有急躁和暴動,卻當真不曾注意到,他的心中該是有多麼惶恐和絕望!

痛不欲生。

樂清挪了挪,想要將眼看著就要崩潰的梁宣摟進自己懷裏,不料梁宣卻是驟然站起了身,狠狠擤了擤鼻涕,用衣袖將臉上的淚水連同片刻前的惶恐不安一道抹了個幹幹淨淨,沉著道,“走,趕路。”

樂清瞧著外頭黑黝黝的天空,嘴角一抽到底是將勸阻的話給吞了回去,因為溫采已經非常讚同而神速地打點好了他們的行裝。

梁宣一行自是繞過了忠義侯同烏達對陣的金川灣,而是取道鳳州直達吐蕃東北的納川穀,正大光明地殺進了阿瑪拉的王宮。

再顧不上其他,便是敏珠此番回了家鄉會否順手溜走讓他再無籌碼,他都拋卻到了腦後,直覺告訴他,他的澤兒定然好端端完好無損地住在宮裏頭。

阿瑪拉的侍女們沒一個能攔下形如瘋癲的梁宣,直教他一路勢如破竹便闖進了隆阿宮。

梁宣卻是在門前陡然收住了腳,緊張地渾身顫唞,心跳都亂了節奏,口中毫無味道的唾液急速分泌著,眼睛似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卻看不清任何一件東西,便是門上裝飾的鈴鐺珠串在他眼中都是模糊而帶著重影的。

他狠狠咽了咽口水,聲音大得自己的心髒都一抽一抽地泛著細細麻麻的疼痛,抬起雙手緊緊攥成一團,用力到指甲都嵌進了肉裏,才能一遍一遍提醒自己,不用緊張,不會失望,澤兒就在裏頭!

“嘎吱——”

沉重的木門在梁宣眼一閉手一推之下,緩緩地敞開了懷抱,展露出空洞洞卻又隱秘的魅惑,勾引著門前的人探身而去,沉淪不返。

梁宣垮了一步,眨眼的功夫卻讓他有種錯覺,仿若隻這一步便走去了他的整個生命。

恍如隔世。

屋裏並沒有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空空如也。

“呼……呼……”不由自主屏住的呼吸乍然恢複,梁宣茫然無措地喘著粗氣,未曾察覺之時,眼淚已然奪眶而出,無聲的痛哭,卻是在宣泄最為無助和絕望的情愫。

他失神地緩緩抬起手來,摸了把自己的心口,痛哭之中卻是驀然勾起嘴角笑了出來,似是識破了某人低等的詭計般,洋洋得意因著止不住的淚水而顯得極盡扭曲,“既是心不曾死,你便定然還活著!出來!快出來啊!我數到三,你若再繼續這樣低劣的玩笑,我便將娶你的八抬大轎去了,讓你走著過門你信不信?你出來啊!我知道你在同我玩,我知道的!你看,我的心跳還在呢!心都不曾死,你又怎會不在了呢?出來吧……出來呀!!你出來呀!!出來……出來……澤兒你出來呀……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