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英睡過之後,我便也回到房間倒上一杯酒,準備壓壓驚然後休息。沒想到唐駿也是睡不著,聽過我們的遭遇後,他一直魂不守舍的擔心著虹英的安危。哎,我又何嚐不是呢。”說到這裏他又喘了一口粗氣,繼續說道,“那時也許是子夜時分,忽然我的耳邊傳來一陣嗩呐的‘滴答’聲,那嗩呐的聲音越來越近,漸漸的又傳來一陣陣的敲鑼打鼓的聲音,那聲音是向著我家的方向而來的,我和唐駿都聽到了,立刻閉住了呼吸想看看門外到底發生了什麼。”老金頭一手緊緊地握著酒壺一邊說道。
“夜裏結婚?”我不可思議的說道,不過顯然我的猜測很蒼白無力。
老金頭笑了笑,接下來的話又讓我的心頭猛然一顫,“嗬嗬,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剛剛進村的時候你看到有幾戶人家吧,但是我告訴你,那些人早就離開了這個村子,所以很早之前村子裏就隻剩下我們一戶了。這就是我奇怪那陣敲鑼打鼓的聲音來曆的原因。”
我諾諾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老金頭長歎了一聲說道:“是啊,所以當時我的心就懸了起來,我也算是過了大半輩子了,經曆無數的風風雨雨,小日本當初掃蕩南卦村的時候我都不曾害怕過,不過那天晚上我著實是一驚。而且那敲鑼打鼓聲中竟然夾雜著幾個人的大笑聲。我立即示意唐駿滅了屋子裏的煤油燈,抽出壓在炕沿邊上的砍刀,這把刀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當初我參加遊擊隊的時候砍掉不少小日本的狗頭,用狗血潑過的刀也應該辟邪吧!唐駿平時雖然沒有打過獵,但是從小就幹農活,卻有著一身健壯的體格,此時他也察覺出不對,拿出了腰間隨時攜帶的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我點了點頭,隨即給老金頭倒了一杯酒,同時我也想再嚐嚐那酒的滋味。
又是一杯酒下肚,頓覺胃裏暖烘烘的,空中一股奇異的清香在回蕩,老金頭喝下酒之後,又繼續說道:“過了良久,我聽那聲音已經走近,似乎就在我家門口,於是我便抄起刀,躡手躡腳的從炕上跳了下來,輕輕地走到門口,扒著窗子向外望,一望之下我的心差點從嗓子眼冒出來,狗日的,那時候我的院子紅光一片,像是哪裏著火了,將這個院子照徹的和白天一樣。那嗩呐聲還在‘滴答”作響,我壯起膽子,猛然推開門,走近院子中,瞬間,那嗩呐聲嘎然而止。依舊是有一個黑影在眼前瞬間不見,消失的速度比蛇還快。隨即,紅光也不見了,眼前變得一片漆黑,隻有天上懸掛著一顆毛月亮。”
唐駿看出了我的驚慌,悄悄地打開門,手握著匕首慢慢地移了出去,“爹,你站在屋子裏別動,咱家門口什麼也沒有。”其實這早已經在我的意料之中了。我悻悻的提著刀坐在了屋子裏,這夜算是過去了。第二天早晨我起來做飯的時候,發現虹英還在睡覺,於是便準備做飯,可是我發現屋子裏有些蹊蹺,不過具體什麼地方不對勁我也說不清楚。忽然我想起來了,我家裏本來有三口水缸,因為這個村子隻有村口的地方有一口井,所以多準備幾口缸,三五天去挑一次水,便可以用很久。而此時,屋子裏隻有兩口水缸了。”老金頭說著輕輕地舔了小幹裂的嘴唇。
唐駿似乎也有所察覺,將他的疑惑也說了出來,爹,我睡覺一向警覺,如果有人偷偷摸進來,我一定會有所察覺的,而且水缸不是小的物件,而且三口剛昨天才裝滿了水,現在地麵上一點水漬也沒有,如果想偷走那三口剛至少需要三五個人壯小夥子一起抬。這樣我絕對沒有可能聽不見的,何況地上也沒有留下腳印。
是啊,我們獵戶一直是靠觀察動物的足跡來追尋獵物的蹤影的,所以會對腳印非常敏感。”老金頭的話讓我的心完全懸了起來。
“整整一天我都在想著那兩口缸的下落,虹英醒了過來,但是依然在不停地大叫口渴,幾乎不吃一口飯隻喝水。金豆子因為沒有了母乳,整日整夜的哭喊,虹英卻似乎對這個孩子視如空氣,絲毫不關心他。這可忙壞了我們兩個大男人,總算是用小米粥一點點的喂飽了一天一夜沒吃飯的孩子了。
就這樣,一天總算是過去了,這天晚上我早早的熄滅了煤油燈,手中按著刀,靠在炕沿邊,如果今天在聽到那聲音便準備立即衝出去看個究竟。”老金頭說著輕輕咳嗽了兩聲。
“那天晚上怎麼樣?”我不禁追問道。
“那件事又發生了嗎?”我接著問道。
老金頭再次沉默了,他歎了口氣,然後娓娓道:“第二天晚上一直過了子夜也沒有聽到那種聒噪的嗩呐聲,一切都很平靜。我抱著刀靠在牆上,昏昏沉沉中竟然睡著了,睡夢中隱隱的聽到‘咿呀’之聲,像是一個女戲子在台前唱戲,隻是缺少伴奏,那聲音非常富有穿透力,好像直接鑽進了我的腦子。我猛然驚醒,可是‘咿呀’聲依然不絕於耳,我諦聽之下,那聲音竟然又是來自門口。那會我心道,不能再猶豫了,於是提刀便衝了出去。一腳踹開房門,誰知就在這時,我發現唐駿竟然正站在院子中央,呆如木頭,絲毫不動的注視著某個地方。而剛才聽到的聲音也忽然變得如細絲般飄渺,似乎在山間飄蕩著。”
老金頭描述的非常詳細讓我宛若身臨其境一般,整個脊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和上次不一樣,這次的那個聲音一直沒有消失。我趕忙上前拍了拍唐駿的肩膀,隻見他似乎被嚇丟了魂似的站在原地,任由我怎麼搖晃都無濟於事。於是我趕忙將他扶進屋子,確保他無事後才提著刀一直因循著聲音的方向追去,那晚特別黑,我緊握手中的砍刀,腳下加快了步子,越往前走,耳邊的聲音就越大,忽然我愣住了,那聲音竟然和虹英的那麼像。”老金頭的話讓我想起了什麼,他繼續說道,“沒有多想,我便又快速的向前衝去,在村口的那塊石頭前麵,隻見一個身影穿著一身不知從哪裏找到的紅色長衫,頭戴一頂鳳冠,口中‘咿呀’聲不斷。但我確定這個人不是我認識的人,他又來自哪裏呢?
我上前一步,準備一把將這個人按倒在地,誰知當我撲上去準備按住他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還不如我身高高的黑影人卻力大如牛,我根本拉不住他,更別提能不能看到他的廬山真麵目了。正在此時我的眼睛又瞥見了那個飛入即來的黑影,我當時腦袋一片混亂,竟然放開了手中的黑影人,準備揮起手中的砍刀像那個怪影砍去。因為是一個影子,本覺得看上去會將他製服,誰知一砍之下竟然砍了空氣一樣撲了個空,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連之前逮住的那個人影也隨著那黑影迅速的消失了。於是我的腦海中瞬間產生了一個直覺的念頭:剛才被我按倒的應該是個活人,而那個飛簷走壁任我如何逮捕都看不見真麵目的黑影應該是個異類。可是是什麼異類能有人的身影卻有異類的速度和敏捷呢。而這時我又意識到一個讓我渾身冒冷汗的意念,按理說我打了一輩子的獵,一般人的力氣根本頂不過我,而剛才那個看似如影的人,身高和體型明顯不如我,為何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降服他呢?想到這裏,我突然意識到家裏的虹英和唐駿還在等著我,於是我便飛速的朝家的方向跑去,誰知剛一進屋子我便發現有些不對。”老金頭說著望了望我,似乎在等待著我想他詢問著什麼。
“怎麼不對了?”我迎合道。
老劉頭對著我擺了擺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指,然後將頭伸到門外,我也屏住呼吸,好奇的諦聽著。屋子裏死一般沉寂,忽然我的耳邊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聲音越來越大,如潮水一般,老金頭立刻站起身,快速走到窗前,撩開窗簾,窗簾打開了,眼前不知何時已經燈火通明了,原本無人的房子此時都亮起了燈光,我心裏駭然,難不成遇到鬼了?
說實話當時隻有一種感覺,我究竟是身處現實還是夢境,在此之前我也因為地奎的出現而感到過恐懼,不過地奎畢竟是能看得見的,而此時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驚悚,那些東西就隱藏在你的身邊,但是你卻不知道他們是什麼。
老金頭看了一會兒,然後放下窗簾,一個箭步跳下炕,草草的穿上鞋子向對麵金豆子的房間走了過去,我又撩開窗簾向外望了望,就在老金頭走進金豆子的房間不久,眼前的燈光忽然全部熄滅了,瞬間眼前變成了一片漆黑,接著我聽到老金頭走路的聲音。
我扭過頭正好與老金頭四目相對,他臉色凝重,眉頭緊皺,一句話不說的靠在牆上冥想了半天,才忽然說道:“剛才沒有嚇到你吧!”
我搖了搖頭。
“剛才和你說到哪裏了?”老金頭像是很久沒有聽眾了,所以很多事情一直憋在胸口,今天遇見我了,便一股腦的說出來,一吐為快。
“你回到家發現後發現哪裏有些不對!”我一邊重複著,一邊細心的察覺到老金頭的手裏好像多出了一件黑色的物事。
“對對!”老金頭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回到家發現屋子裏的氣氛有些奇怪,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喘息著,接著我放下虹英點燃了煤油燈,這時才發現原本剩下的兩口缸又少了一口。
我連忙跑到女兒和金豆子的房間,看到他們沒有大礙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此時唐駿已經醒了,似乎正在等著我回來,臉色凝重,像是更經曆了一場生死之鬥。我立即問他,家裏的缸又少了一口,你一直在家裏,沒發現嗎?說完後,我便又回到廳堂仔細的勘察,但是始終未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這個盜賊,他們要那兩口缸做什麼?難道盜賊就是剛才那兩個黑影?我不解的想著,說來那三口缸出現的也比較蹊蹺,當時我隻有三四歲的年齡,那時候我們還住在北卦村,那三口缸一夜之間便出現了,後來我們離開北卦村的時候,父親執意帶上那三口缸。”說道這裏老金頭下了炕,對我說,“小羅,來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