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保護住了我的初吻。當時也鬧不清為什麼拒絕與其接吻,隻是有一個感覺:如果她吻了我,我可能會刎了她。還需要交代的是,我們寢室有電腦,硬盤裏儲存有大量A片,每到周末,周圍寢室的男生們都會薈萃於此,集體欣賞。我也很想看,但我不喜歡和眾人一起看,感覺那像是扒光了衣服給人看。——我到澡堂裏洗澡也是必穿一條內褲的,並且,如果是大池子泡澡的話,我一定躲在一隅,背對著大家。這樣的心理導致我錯過了A片必修課,對男女之事還停留在黃色小說水平,而眾所周知,文字描寫沒法取代視覺傳遞。這就是我如此笨拙的原因。還需要交代的是,她的叫聲很恐怖,淫詞豔語瓢潑而出,沒法形諸筆墨。這讓我感覺很驚奇。我曾經看過一個作家寫他與新婚妻子的第一次,在過程中,妻子隻會發出一個音節:疼、疼、疼、疼、疼……這是處女的經典寫照,傳神得很,這麼多年來一直沒忘,作家的名字卻忘了,有些可惜。而馬以也會長時間發出一個音節:爽、爽、爽、爽、爽……這可能是非處女的經典寫照。不知道我這個寫法傳神不傳神,許多年後某個人是不是能牢牢記住。如果有人記得,拜托也忘記我的名字,謝謝。最後要交代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我將她的腳傷處理完畢之後,到衛生間洗了個澡,然後打算下山。馬以堅決不讓,她說一個人住這裏會害怕,如果我一定要下去的話,拜托把她也背下去。如前所述,如果我能把她背下去的話,就不會把她背上來了。我隻好留下來,坐在如花的書桌前,打算效仿關羽,一冊《左傳》,消此永夜。可是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大頻率地練習輾轉反側,說屋裏的燈光太耀眼,她睡不著。我問那怎麼辦。她說你也睡呀,夜晚是睡覺的時間。你一個大老爺們,不是怕我會把你怎麼樣吧,何況我還受了傷?這話倒讓我慚愧起來,心想確實,她一個受傷的女生,能把我怎麼樣?於是一衝動,就脫鞋上床,與她同榻共眠。當然,沒有睡在同一頭。燈滅後,房間裏安靜得隻剩下兩人的呼吸。我覺得身體的某一處一直處在非常狀態,便想轉移注意力,思考起《左傳》來:鄭伯克段於鄢,為何叫“鄭伯”,為何叫“克”,為何叫“段”……最後想到“大隧之中,其樂融融”,又想到“壺裏乾坤大,洞中日月長”——他大爺的,一跟頭十萬八千裏,還是回到原點。
我感覺自己更加硬邦邦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她突然一骨碌坐了起來,我一驚,也坐了起來。她擰亮電燈,笑眯眯地看著我,說她要上廁所。於是下床朝裏麵走去。我感覺自己的想象力被充分調動了:她關上門,褪掉褲子,坐下……驀地想起了《廢都》裏的句子:“莊之蝶聽著那嘩嘩的撒尿聲,如石澗春水”……心想禁書就是禁書,果然不同凡響。後來轟然一聲水響,她打開門,走了出來。我閉眼假寐,感覺身體很僵硬。後來屋裏陡然暗下來,是她把燈關了。然而她並沒有上床,似乎在考慮什麼,一會兒之後,她輕輕地躺在了我身邊。我沒有動,心跳得如此厲害,似乎那收放血液的器官直欲撞破胸腔,飛出體外……
這就是我第一次失身(讀者隨後可以明白為什麼要加個“第一次”)的過程,由於我是在寫暢銷書,而不想寫禁書,所以若幹緊要之處,筆者刪去了若幹字。
第二天我給春曉打電話,問人們失身後會有什麼反應。她說,一般來說,會感覺天地黑暗,日月無光,了無生趣,對未來充滿絕望,於是開始考慮如何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或臥軌,或撞牆,或投河……您老人家好哪一口?我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想做智者,所以投河比較靠譜。況且生命源自於大海,我這是質本水來還水去,真個叫視死如歸。春曉說,須知你已經“不純潔”了,投水之後,造成汙染,那便是“一人不幸,殃及池魚”,唉,魚鱉何其無辜,要慘遭你的毒害……我一想,有道理,便退而求其次,覺得臥軌也不錯。她說你要不要攜帶一本《聖經》,去山海關的鐵道上進行?拜托你有點創意好不好,誰臥軌能臥過海子?你生時不及人家,死也要抄襲人家嗎?我慚愧得不行,怯怯地問:那撞牆……她大喝一聲: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魂!誰家的牆頭這麼倒黴,要被你的鮮血潑在上麵!我悲歎一聲,如此說來,我連求死也不能嗎?她說其實有個方法可以采納:你讀十本郭敬明的書,活活惡心死。我說哪能用這麼大的劑量,半本就能讓我一命嗚呼,但我覺得買書的錢死得太冤枉了,讓它舍命助我自殺,不忍心。算了,俗雲好死不如賴活著,何況是這種“賴死”呢,我還是懷揣著失身的痛苦渡過漫長的人生算了……
春曉問,你與馬以負距離接觸後,沒有進一步了解她?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突然想起來,之前還沒有交代完畢,這裏接著交代。
張愛玲說,通往女人心裏的道路是陰道,這話是至理之言。我與她的負距離接觸,像是在兩個世界之間架起一座橋,我可以輕易地走到彼岸去,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她毫無保留地向我展示了她心裏的花花草草,包括:她的初戀(這個已經說過了);一個瘋狂追求她的人(這個後麵會說);她為何與舍身於他的那個男朋友分手,為何喜歡上了我(這個是當下目前最重要的)。她與男朋友分手的理由很簡單:那個男生太愛她了,愛到疑神疑鬼的地步。他要她不準跟異性聊天,不能跟異性通信,不能看異性,不能想異性,總之一句話:隻能有性,不能有異性。這讓她覺得透不過氣來。她喜歡上我的理由也很簡單:我一身文氣,迂腐得很,很可愛。可能她自己讀書不多,學習不好,所以很羨慕博覽群書的才子們。她說,當我滔滔不絕地給她講各種沒有狗屁用處的文史知識時,她覺得我性感得很,便很想跟我負距離接觸。當然,這也與她很久沒有做此事有關。說完這話後,她坦率地向我承認:她的性欲很旺盛。
我當時正沉浸在失身的悲哀之中,沒有心思理會她這些話。她見我興致不高,也就不再說下去,兩個人呆呆無言。她突然伸過手來,撫摸我的下巴。我問這是何意,她說她跟前男友做完事,就會撫摸他的胡子,成習慣了。我說你跟我睡在一起,卻懷念著別人的胡子,這合適嗎?她咯咯地笑起來,說你吃醋了,小醋精。接著突發奇想,說我以後就這樣喊你好不好,這是我們之間的昵稱。我說不好,太沒有創意。突然想起某位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以及他的愛侶,便說,幹脆,我們效仿他們,你叫我“小白象”,我叫你“小蓮蓬”,如何?她拍手叫妙。我說還可以效仿賈平凹筆下的主人公,將此昵稱寫在合適的部位。於是拿來紙筆,先寫下“小蓮蓬”,貼在她身上該貼的部位上;又寫好“小白象”,貼在我身上該貼的部位上。但我覺得不滿意,此偉人成就比我偉大,但“白象”未必有我偉大,我怎能如他那般妄自菲薄?於是扯下來,寫上“大白象”,貼在原來的部位上。此舉讓馬以前仰後合,差點沒笑得背過氣去。但我很快又不滿意了,覺得這太粗俗,不像文化人的創意,還是偉大領袖王小波比較有趣。在他的《萬壽寺》裏,薛嵩叫紅線“小賤人”,紅線喊薛嵩“大老爺”,這個具有古典文化氣息……這下馬以幹脆趴在床上,差點笑死了。笑過之後,她說:大老爺,你真逗,小賤人還想要。於是光溜溜地撲了過來。——我忘記她說過,當我賣弄文史知識時,便是我最性感的時刻,我這不是自討苦吃嘛……
雲消雨散後我問她,好像從一開始,你就在勾引我。她說什麼叫好像啊,本來就是在勾引你啊。我問即使腳崴了,疼成這樣,也沒有放棄勾引我的念頭?她說當然,崴腳之後念頭更堅定了——腳疼得很,所以一定要讓你打止疼針。我說這哪是打止疼針,完全是消防隊員在用龍頭滅火,要不然你非被欲火焚燒不可。她嗬嗬笑著,表示讚同。我說那你要感謝我的救命之恩。她說好的,小賤人就在這裏,大老爺可為所欲為。這句話讓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哈哈大笑起來。她問我笑什麼,我說好像是在薄伽丘的《十日談》裏,記載了一個幽默的道士,此道士總想對他的那頭驢子圖謀不軌,但驢子誓死不從,他也無可奈何。後來在沙漠裏救了一個美女,那美女很像《聊齋誌異》裏眾多有情有義的女鬼,羞答答地對道士說:我欲報君救命之恩,君可為所欲為。你猜道士怎樣回答?——建議你在知曉答案之前,先準備三千副眼鏡,以供跌碎——乃是:你幫我把驢子摁住,別讓它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