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醫重新返了回來,大家都自動地讓出一條道。獸醫讓牛順子和幾個比較懂得牛的人靠前,其他的人都退後。然後吩咐牛順子摳住牛的鼻子,又讓另外兩個人死死拽住牛的犄角不讓牛動,然後獸醫把手伸入牛的產道,來回轉動。院子裏麵靜悄悄的,除了牛痛苦的呻吟,沒有一丁點聲音。大約過了十幾分鍾,獸醫突然大聲說:“快,找繩子!”繩子早就預備好了,一個人馬上把繩子送到了麵前。獸醫說,胎位正過來了,蹄子露出來了。大家一陣歡呼,獸醫用手捉著露出的牛蹄,大聲喊,快綁住。二愣姨夫趕緊用繩子綁牛蹄。獸醫不住地叮囑:“綁死,一定綁死,挽死結。”蹄子綁好以後,獸醫招呼大家都靠近,拉住繩子朝外拽。
大家拿起繩子,喊著口號一起朝外拽,文秀也加入了拽的行列。水蓮在一邊點著燒紙不住地禱告。這個時候沒有人理會水蓮的舉動,大家齊心協力朝外拽牛。這是文秀第一次見牛生產,沒有想到這麼艱難,這麼驚心動魄,甚至還有點血腥和殘忍。整個過程像拔河一樣,她在心裏不住地嘀咕,不要拽壞了啊。見大家都在用力,她也使出了渾身的力量。獸醫不住地大聲喊:“使勁啊,再使勁。”大牛“哞”的一聲長吼,小牛終於被拽了出來。獸醫馬上拽住小牛的後腿,把小牛頭朝下提起來,用一塊舊布把小牛嘴頭擦幹淨,用手輕輕拍打著小牛的肚子,然後把小牛放在地上,說:“沒事了。”牛順子連忙翻開小牛的肚皮,然後大聲喊:“小母牛!”
大家都歡呼起來。水蓮聽到這句話,馬上不禱告了,踉踉蹌蹌地湊到小牛的身邊哭了起來。二愣姨夫推了水蓮一把,嫌她哭。小牛身上濕漉漉的,冒著熱氣,兩隻眼睛已睜開,抬起頭來望著陌生的人們。不一會兒工夫就開始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牛順子抱來一捆玉米秸稈,在小牛身邊點著,給小牛取暖。水蓮倒了一大盆開水,裏麵放上了紅糖和雞蛋讓大牛喝。
大家招呼獸醫進屋洗手,二愣姨夫拿出兩盒煙塞到獸醫的口袋裏,不住地說謝謝。又吩咐水蓮拿五十元錢給二愣,讓他到小商店買酒菜。文秀說:“這個時候了,商店有人嗎?”二愣姨夫開心地說:“喊他起來啊。”牛二愣騎著摩托車出去了。大家圍著小奶牛議論小牛的皮毛和骨架,都說,好娘有好女,這頭小牛最少值五千,二愣姨夫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
牛二愣買菜回來了,人們抱來了一大堆柴火,點燃後,圍著火放上小方桌,酒菜擺到了上麵。文秀見沒有什麼事情了,想回單位,水蓮說什麼也不讓走,她說:“這是喜酒,你不喝講不過去。”水蓮的喜酒讓文秀笑了起來。牛順子說:“你別笑,還真是喜酒,村裏形成了一個規定,誰家母牛生了小母牛都要慶祝喝喜酒。”獸醫也接口說:“是跟著竹子屯學的,竹子屯誰家母牛生了小母牛,都要擺席。”文秀問:“那生了小公牛呢?”獸醫說:“生了小公牛白忙活,啥事沒有。”文秀開玩笑說:“這不是重女輕男嗎?”文秀的話讓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莊稼人喝酒,沒有什麼講究,豬頭肉、豆腐絲、花生米……都是農家人喝酒常用的菜,全部放在一個大盆子裏。倒酒用酒盅嫌麻煩,用碗,這樣過癮,小半碗倒上,喝吧!文秀一看這個陣勢,就有點怕,她想用酒盅,大家不讓,都說,鄉裏的幹部,哪有不能喝酒的。楊抗替文秀求情,水蓮找出一個小一點的杯子,大家勉強通過。
大家端起碗,先喝了四下,說是慶祝二愣姨夫大喜發大財。然後二愣姨夫提議說先敬文秀兩杯。文秀連忙站起來說:“使不得。”楊抗說:“鄉裏的領導,為了咱百姓,跑前跑後,忙了一宿,該敬。”說完帶頭先喝了,大家也都端起來喝了,文秀也端起杯子一口氣喝了,大家連聲叫好。一杯酒下肚,文秀感覺肚子裏麵火辣辣的,她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非喝醉不可。她端起杯子和獸醫喝了兩下,然後借口找水喝,到了水蓮家的屋子,進屋發現,水蓮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小奶牛放在了自己家的熱炕頭上。文秀心裏一酸,她看到了莊稼人的淳樸不易,牛成了水蓮的寶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