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遇見你01(1 / 3)

護士小劉推開十五層1509號病房的門。

這是她今天的最後一項工作,再過十分鍾,她就可以下班回家,美美地輪休十二個小時。她計劃先和男友吃一頓晚餐,然後回家睡一覺,補充連續工作損失的體力和耐心。

病房是單人的,配備浴室和陽台,電器設備一應俱全,用錢買來的舒適豪華。此刻正值盛夏,傍晚的風裏還殘留著明顯的熱度,透過室內的窗戶,可以看見遠處即將沉沒在高樓大廈之間的血色夕陽。

“秦小姐。”小劉叫了一聲。

背對著門口的女病人應聲回過頭。原本是一張極其標致漂亮的臉孔,卻因為缺少表情而顯出一絲孤傲冷漠。

這個姓秦的年輕女病人似乎鬱鬱寡歡,一雙漆黑的眼眸黯淡無光,隻是望了小劉一眼,聲音平淡得似白水:“我要出院,請問怎樣辦手續?”

“出院?可是你現在的情況應該留院觀察,至少還需要一至兩天。”小劉從床尾拿出病曆本翻看,皺著眉頭表示不讚同。

女病人卻態度堅決:“我要立刻出院。”

“恐怕醫生不會同意的。而且,林醫生這會兒吃飯去了,估計要一個小時後才會回來,就算要出院,也要得到他的允許才行。”

漂亮的女病人沉默片刻,目光坦蕩地看著小劉,輕描淡寫地說:“我身上沒錢了,無法再支付住院費。我想,這個理由能讓你們同意我現在離開了吧。”說完便又轉過身,繼續彎腰收拾輕便的行裝。

小劉年紀雖輕,卻在這行工作了近十年,見過形形色色不肯合作的病人,有人為了提早出院,會發脾氣、耍賴,甚至出言威脅或絕食,簡直無所不用其極。然而今天卻是第一次,她聽見這樣的理由。

不過,其實她一點兒也不相信這位病人說的話。

她眼前的這個女人,最多不過二十六七歲,又或者會更年輕一些。她是自己來醫院的,要求住進這間豪華單人病房接受檢查和休養,支付的費用是普通病房的三倍。她來時隻拎了一個大大的手袋,臉上沒施什麼脂粉,幾乎是素麵朝天,然而縱使這樣,她的皮膚仍舊光滑細膩,仿佛剝了殼的雞蛋,當真是晶瑩剔透。擁有這樣的肌膚,要麼是天生麗質,要麼就是平素保養得宜。況且,她衣著低調卻精致,就像此刻穿著的這件黑色絲質連身裙,雖然沒有過多繁雜的修飾,但是剪裁貼合曲線,細節精巧動人。小劉酷愛時尚,曾在今年VOGUE春季刊物上見過這條裙子,正是某國際頂尖大牌的新款,而且是走秀限量版。更別說她用來裝衣服和雜物的那隻手袋了,白色小羊皮編製,價格至少五位數,可是她看起來絲毫不愛惜的樣子,連牙刷牙膏都直接丟進去。

隻有早已習慣了奢侈的人,才會不需要小心翼翼地對待一件普通人眼中的奢侈品。

所以,所謂沒錢的說法,恐怕是不成立的。

可是倘若她真的拒不支付住院費,院方也確實不會再強留她待在這裏,如今正是病房緊張的時候,許多人想住院還住不上呢。於是小劉想了想,又看看手表,最後還是說:“那我替你聯係一下林醫生。”

“謝謝。”女人聲音依舊低低的。

“不客氣。”

臨出門時,小劉忍不住又回頭多看了一眼。

隻覺得這年輕女人實在太瘦了。又或許是太過憔悴落寞的緣故,所以才顯得格外脆弱。這兩天幾乎從未見她笑過。如今烏黑微卷的長發被她隨意地盤在腦後,露出一段優美纖細的頸項,兩片單薄的肩胛骨像是蝴蝶的羽翼。她整個人迎著落日餘暉,竟仿佛隨時都會消失掉。

“秦歡小姐,”小劉叮囑道,“出院之後你要繼續注意多休養。”

“我知道,謝謝你。”這是秦歡第二次向她道謝,腔調很淡,但態度終於變成誠懇。她轉過身與她對視,沉靜的表情裏居然散發著某種異樣的美麗,就連同樣身為女性的小劉都不禁暗自驚豔。

秦歡乘電梯下樓,毫無意外地,在大門口被三個人迎住。那三個高大威猛的年輕男人垂手而立,陰影悄無聲息地壓過來。在秦歡有所反應之前,其中一個男人率先開口道:“小姐,我們找你很久了。”

秦歡的臉色本就不太好看,這時候更是不禁白了幾分。她動了動嘴角,扯出一抹譏誚的笑意,聲音卻仍是不冷不熱的:“辛苦你們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男人似乎聽不出她的嘲諷,隻是比了一個“請”的手勢,並與另外兩名同伴一起,將這位他們花了整整半個多月才終於找到的目標人物小心翼翼地“護送”出醫院,直至上車。

秦歡就這樣被帶了回去,其間她情緒冷淡,態度懨然,在車裏一言不發,甚至閉目睡了一小會兒,下車之後便目無旁人地徑直走進屋子。

或許是她太過於合作了,反倒讓身後的三位保鏢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可她不管,隻是徑直上了樓,回到房間裏便將門鎖上。她的精神不大好,最近這段時間的各種折騰嚴重影響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經,以至於總是感覺疲憊異常,有時候睡下了就不想醒來,有時卻又整夜整夜地失眠。

她在柔軟的大床上躺了不知有多久,才終於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那聲音她太熟悉了,所以即使那麼輕微,也仍舊將她從迷糊的睡意中驚醒過來。她坐起身,門鎖處已有了響動,想是有人拿了鑰匙來開門。

在這套房子裏,敢這樣做的也隻有顧非宸一個人而已。

果然,很快門板便被大力地推開,反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響聲不大,卻因來者的氣勢而顯得令人心驚。

秦歡的心真的狠狠跳動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起身,那個高大的男人便已經大步來到跟前。他一襲黑衣,麵色沉冷如冰,仿佛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席卷而來。秦歡剛剛仰起頭,胳膊便被拽住,整個人隨即不受控製地向前傾斜,像一隻任人擺弄的木偶,被毫不憐惜地提到床邊。

“把孩子的事說清楚!”男人居高臨下,聲音卻冰冷得像從萬丈深淵裏發出來。

她虛弱得有些想吐,眼睛卻在昏暗中顯得閃閃發亮,直勾勾地瞪著他。

其實顧非宸也是剛下飛機,這一路風塵仆仆,就因為聽保鏢說終於找到了她,於是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本是兩個小時的車程他隻用了五十分鍾。

此刻見了麵,她看起來是那樣的柔弱虛軟,他卻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而她就這樣任由他拽著,一聲不吭,甚至連反抗都沒有,隻是用一雙烏沉沉的眼睛望著他,眼底空寂得如同死灰一般。

他咬牙切齒,手指下不禁又加了幾分力。她的手臂柔弱纖細,承受著這樣的力道,居然也似毫無反應。

她真的像隻木偶,不動也不說。

“我聽說你懷孕了。秦歡,告訴我你他媽去醫院幹什麼!孩子呢?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麵對這樣暴風雨般的質問,秦歡卻還是不肯做聲。她固執地緊閉雙唇,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暴戾的快感,她想:……多美妙,有生之年竟也能看見這個男人氣急敗壞的一麵。陰沉如他,冷厲如他,她認識他二十年,也從沒哪一天會像現在這般讓她如此愉悅。

他居然也會震怒。

他也會撕掉優雅深沉的麵具,露出這副猙獰的樣子。

他,失控了。

不可一世、高深莫測的顧非宸,居然也會失控!

仿佛這些真的能讓她開心,想到這裏,她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揚起,形成了一個極小極細的弧度。

並且,在他的盛怒之下,她終於忍住一陣又一陣的眩暈,輕飄飄地開口說:“你的消息是從哪裏來的?我根本沒懷孕。”

“別對我撒謊。”他沉下聲音警告她。

“信不信由你。”

她有些累,想要掙脫他的挾製,可是很顯然,他並不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她。深黑的瞳孔伴隨著手指急劇收縮了一下,秦歡的臂骨處立刻傳來劇痛,她禁不住皺起眉,聲音卻依舊平靜,像一把沒有鋒芒的鈍刀,靜悄悄地慢慢劃下去,準確無誤地劃在他的心上:“顧非宸,你難道不明白嗎,我寧願一輩子和你毫無瓜葛,又怎麼可能懷上你的孩子?”感覺到腹部因為情緒激動而產生的疼痛,她停了停才又說:“就算真的懷上了,你的一切東西我也都不會留,絕對不會……”

她的尾音還沒消失,整個人便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提起來。她猝不及防,也根本抵禦不了,隻能被迫被拉下床,雙腳著地踉踉蹌蹌,很勉強才穩住身體。

而顧非宸那張英俊陰沉的臉逆著光,陰影覆蓋在他極致俊美的五官上,露出肅殺的寒意。

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你有種就把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他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可是她緊緊閉上嘴巴,再也不肯出聲。

他靜默了片刻,目光在她的臉上掃了一遍又一遍,眼底風雲詭變,半晌之後卻忽然挑起唇角笑了一下。仿佛就因為他這個微小的動作,整個空氣都在刹那間轉變了流動的方向,秦歡不禁輕輕打了個冷戰。

這才是她所熟悉的顧非宸。

他怒氣衝天的時候,他用凶狠的眼神盯著她的時候,她都可以無動於衷。可是,現在他笑了,卻讓她感到一陣寒意,似乎從小腹一直湧到頸脖,令人頭皮發麻。

“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是嗎?”顧非宸的語調冷得像冰,臉上怒極反笑,手指迅速而靈活地撕開了秦歡的衣領。

意料之中的反應,秦歡想。她還穿著出院時那條真絲裙子,衣帛裂開的聲音在空氣中無情地劃過,她幾乎沒有反抗,而是固執地咬著嘴唇閉上了眼睛……

……

這是他的氣息,他的身體,盛載著男人陽剛的力量,漫天漫地向她鋪卷而來,瞬間便將她牢牢地籠罩起來。而她就像是一艘漂浮在汪洋之上的小船,狂風暴雨,波濤翻滾,她的方向由不得自己來掌控。

或許是床太軟了。在承受著不帶任何感情的身體衝擊的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思去分析自己感到眩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