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遇見你18(2 / 3)

她的雙腳無力地劃過泥土和草地,最後被帶到湖邊。

顧非宸早已跟了上來,卻被嚴悅民出聲製止在幾米開外的地方。

嚴悅民說:“汪敏做錯了什麼,你就忍心讓她死在這裏?”

秦歡勉強睜大眼睛,卻看見前方的人影一動不動,沒有回答。

“如果在你的眼裏,汪敏隻是一個玩物而已,那你當初就不該去招惹她!這世上什麼女人你得不到,為什麼偏偏挑中她,為什麼要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那隻是個意外。”顧非宸的聲音傳過來,“等我再回去救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似乎覺得這個理由可笑,嚴悅民隻愣了愣便哈哈大笑起來。他一邊笑,一邊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彈簧刀,刷地一下刀子彈出來,刀麵在燈光下明晃晃地刺眼。

顧非宸的臉色終於變了,用一種秦歡從未聽過的語調叫道:“嚴悅民!你要幹什麼!”

“放心,我不會對秦歡做什麼的。”刀子離秦歡的頸子隻有幾厘米,卻始終沒有碰到她,嚴悅民冷哼一聲,“看來還是她對你比較重要。當年她和汪敏一同落水,你先救了她,如今一聽說她有危險,立刻聽話地乖乖趕過來。看來外界的傳說有些也並不是真的。原來你顧非宸也有軟肋,也會受製於人。不過,我聽說她的媽媽是導致你母親自殺身亡的罪魁禍首。怎麼,你連這個仇都能放得下嗎?”

他說得好似十分得意,這個屬於顧、秦兩家的隱私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而他因為用了心,也頗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終於弄到手。

顧非宸站在那裏,對方的每一個字他都聽進去了,他卻隻是眼神沉冷地盯著那柄鋒利明亮的刀子,刀刃幾乎就貼著秦歡的頸動脈。

他定了一下神,才緩緩地開口說:“你今天不是來聊天的,那就是來算賬的了。你先放了秦歡,要算賬我們單獨算,那件事和她沒有關係。”

“我當然知道和她沒有關係,所以你不用太緊張,我不會拿它傷害她一分一毫的。”說著,嚴悅民晃了晃刀子,果真向旁邊移開了些。緊接著卻又笑道:“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麼看重她。”

秦歡的身體雖然失去力氣,頭腦也一片暈沉,可是嚴悅民離她那麼近,他的聲音又大,她幾乎將他的每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不由得睜大眼睛,好半天才有氣無力地掙紮著動了動嘴唇,“……你說什麼?我媽媽……是什麼罪魁禍首?”

“你不知道嗎?”對著她,嚴悅民似乎有些憐憫地搖了搖頭,“你的媽媽和顧……”

“住口!”顧非宸突然打斷他,“我現在知道汪敏為什麼會選擇離開你了。”

“你說什麼?”嚴悅民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過去。

顧非宸卻極輕地笑了笑:“因為你太囉唆,簡直不像個男人,居然還要拿女人當擋箭牌和出氣筒。”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再說兩遍都是一樣的。”顧非宸仿佛漫不經心地瞥過去,語氣卻刻薄輕蔑,“由始至終,秦歡都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她隻是一個女人,你不直接衝著我來,卻要拿她來要挾我?你怕我嗎,還是你根本沒有信心贏過我,所以需要一個籌碼?”

他說完,嚴悅民居然真的怔了怔,拽著秦歡的那隻手也稍稍鬆了些。

秦歡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神思又尚在恍惚中,被他這樣一鬆,整個人往下軟了軟。顧非宸的手背在身後,麵上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隻有修長的手指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結果下一刻,嚴悅民卻醒悟過來,說:“你不用拿激將法來激我。”他把秦歡往旁邊一提,離湖邊不過一寸距離,他看著顧非宸,放慢了語速問:“你知道孕婦生產的時候,是將生未生的時候痛,還是終於生出來的那一刻痛?有些痛苦,當時間被拉長,痛感自然就加倍了。那麼你覺得,一刀劃在頸動脈上,和沉在水裏慢慢窒息,這兩種感覺,哪種更舒服?”

雲翳飄過,遮住了夜幕中星星點點的光,湖水變得幽深暗沉。

仿佛看出嚴悅民的意圖,顧非宸的眼神也不禁微微一震。

“你讓我失去心愛的人,我曾經想了很久,認為最好的報複方式,就是讓你也和我有同樣的感受。”最後這句話,嚴悅民說得極快,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他就已經將秦歡推了下去。

如同一隻不能動彈的布偶,秦歡隻能任憑擺布,隨著那股巨大的力道落入水中。在她身體倒向湖麵的同時,她看到顧非宸也動了。可是緊接著下一秒,冰冷的湖水就已經鋪天蓋地,將她徹底包裹淹沒。

……

湖底很深很黑,她一路沉下去,就像那無數個夜晚的同一個夢境一樣,她奮力睜開眼睛,恍惚中看見頭頂慘白的光。那樣模糊的一團,那樣遙不可及。

而這一次,她連伸手出去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迅速地沉了下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隻有幾秒鍾,又仿佛是整整一個世紀,落水前殘留在胸腔裏的那口氣息終於消耗殆盡。她很快覺得頭腦發漲,眼前模糊,胸口更是仿佛要裂開來,痛楚難當。

隨著一串氣泡從鼻端逸出,立刻就有水衝進來,冰冷的水,沿著鼻腔一直衝進腦子裏。其實隻有極短的一瞬,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苦隻持續了一瞬間就不見了。

她很快就喪失了知覺,可是眼睛還睜著,似乎還能看見東西。湖麵上,那仿佛十分遙遠的地方,那團模糊的白光依舊朦朦朧朧地晃動著。

電光石火間,她好像突然憶起了什麼,又好像腦子已經糊成一片,什麼意識都沒有了。隻是在最後,有個影子從水麵自上而下,破開那團白光迅速逼近,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終於閉上眼睛,因為已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死前的幻覺。

冷得徹骨的湖水包裹著她,終於吞沒了最後一絲感覺。

……

秦歡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隻是腦袋撕裂般的痛,胸口也是撕裂般的痛,那樣的窒息仿佛真能將人活活悶死過去。直到最後醒過來,睜開眼睛便看見一片白花花的燈光。

醒來之後反倒不覺得痛了,隻是渾身酸軟,沒有力氣似的,才知道剛才那些都隻是夢裏的幻覺。

身邊有人小聲說話,她轉了轉頭,想要開口,可發現嗓子似乎被嗆得啞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但旁人立刻察覺到她醒了,很快圍上來。有人掰開她的眼皮,用手電筒照她的瞳孔,有人在測心跳和血壓。末了,她聽見醫生問:“聽得清我在說什麼嗎?”

她點點頭。

醫生又轉身吩咐:“再送她去做個全身檢查。”

於是,她被推著去做各種詳細檢查。一整套下來,回到病房裏,才看見趙阿姨。

趙阿姨沒忍住,眼淚一下子流下來,摸著她的臉絮絮叨叨:“怎麼會出這種事,萬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怎麼辦……”

她緊緊抿著嘴唇閉上眼睛,眼角也是酸的。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發出聲音:“顧非宸呢?”

她好像這時才想起他來,又好像一直都惦記著他一樣。因為沉在湖裏臨“死”之前,她看見的那個人影好像就是他。

可她不敢確定。

趙阿姨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倒把她驚了一下,急急坐起來。

“你快躺下。”趙阿姨連忙按住她,抹了抹眼睛才說,“他還沒醒呢。不過醫生說,已經沒危險了。你快躺好,等你自己恢複了,我再帶你去看他。”

也是直到一天後,秦歡才從眾人口中拚湊出整件事的經過來。

其實當晚顧非宸帶了人去,卻因為那裏地勢太開闊,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隻能遠遠地守著待命。

是顧非宸事先下的命令,無論如何,務必確保她平安。也是他親自跳進水裏將她救起來,他帶著傷,水裏又那樣冷,回來之後便哮喘發作,送入醫院急救。

當天半夜,顧非宸終於醒過來。

床頭亮著一盞夜燈,瑩白的光芒幽幽照在床邊,那裏伏著一個女人,背脊有些單薄,烏黑的頭發隨意披在肩後。

其實已經過了探視時間,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能留在這裏。況且,她自己身上也穿著病號服,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說動了醫生和護士。

他本就是半臥著,而她此刻就伏在他的腿邊。病房裏恒溫恒濕,倒不會冷,但他還是皺了皺眉,伸手拔掉自己的氧氣罩。

淩晨兩點半。

秦歡睡得很熟。其實是累了,身體蘇醒過來,但精神到底還是十分疲憊。受了這一場驚嚇,又幾乎被淹死,一時半刻怎麼也恢複不過來。所以,就連自己被抱起來放到床上,她都若無所覺。

這一覺直到天亮,居然還是被查房的醫生護士驚醒的。

睜開眼,便見數道目光射過來。秦歡用了好長時間,才恍然記起這是誰的病房,而她居然光明正大地睡在病床上。

眾目睽睽之下,她先是有點尷尬,但很快就像是意識到什麼,迅速坐起來。

旁邊就是顧非宸,他半靠在床頭,淺色條紋的病號服將他的臉色襯得有些蒼白疲憊,但那雙眼睛卻深亮明秀,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她一怔,脫口而出:“你醒了!”

“嗯。”他似乎笑了笑,聲音微微低啞,“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這是醫院病房,周圍還有一大幫醫生和護士。可他就這麼神態自若地說出這句話,好像這裏就是他自己的家一樣。

果然,接下去大家都將她當做透明人看待。醫院派了最權威的專家來給顧非宸看診,後麵還跟了一群白袍醫生,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顧氏集團涉獵廣泛,即使她從不關心生意的事,卻也知道顧氏在製藥行業裏名聲煊赫。可是顧非宸似乎很不喜歡醫院,隻住了一天便派人辦理出院手續。

趙阿姨仍不放心,與幾位專家商議之後,直接來找秦歡做說客。

秦歡隻得去問顧非宸:“你確定自己能出院?”

其實她也隻是鬼使神差,才會同意趙阿姨的請求。自從他醒來之後,她還沒有認真同他說過話。

“我沒事了。”顧非宸的精神看起來確實比平時差一些,但是呼吸平穩,隻從床上抬眼看了看她,就問:“你呢?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

“那就好,稍後我再讓醫生給你檢查一遍。”

她無話可說,好像情勢突然被逆轉。

“你最好多休息,沒事別亂跑。”隔了一會兒,他又說。

她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告訴他:“剛才陳澤如來過了。”

“嗯。”

“她告訴了我一些事。”她停了停,發現他正看著自己,聲音漸漸低下去,“其實是我自己想起來的。在水裏的那段時間,我突然想起了所有的事。陳澤如告訴我,我失憶過,是不是?”

顧非宸的眼神微微一動,看了她片刻,到底還是“嗯”了聲。

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她是真的失憶過,雖然那隻是一個小片段,卻解釋了為什麼她會對水有莫名的恐懼。

原來那天,汪敏來找她,請她陪自己去挑禮服。

她本不明就裏,結果汪敏笑嘻嘻地說:“非宸說要和我訂婚了。你是他的幹妹妹,又住在顧家,也算顧家的一分子了,不如你去陪我挑禮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