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遇見你18(3 / 3)

她在半路上停下來加油,避到超市裏給顧非宸撥了電話。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忍不住想要向他求證。她在電話裏冷笑:“聽說你要訂婚了?那麼在此之前,是不是應該先和我解除婚約才對?”

“誰說我要訂婚?”他反問。

“當然是你的新未婚妻。難道不是嗎?”

他短暫的沉默了片刻,並沒有否認,隻是問:“你們現在在哪兒?”

“去拜訪一位設計師,替汪敏量身定做訂婚穿的衣服。”她故意問,“你要不要親自來看看,畢竟是你自己的訂婚禮。”

結果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問她要了地址。

這段對話,幾乎算是那段時間,她與他說得最多的一段話。掛掉電話之後,她才從超市裏買了兩瓶水出來,遞給汪敏一瓶,說:“顧非宸一會兒也要過來,讓我們等等他。”

“幹嗎要等他。我們女人家做衣服,他湊什麼熱鬧!”汪敏嬌嗔似的表達了不滿,便又催促秦歡現在就走。

“可是顧非宸讓我們等他一起去啊。”

“哎呀,你聽我的啦,別理他。”

汪敏的語氣讓她不禁在心裏苦笑。他真的將她寵到這地步了嗎?以前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從不會這樣。

她隻好開車一路往郊區去。其實這個差使是一種折磨,看著汪敏試禮服,那比拿刀剮她還要難受。但她拒絕不了。汪敏說得對,她是顧非宸的幹妹妹,有什麼理由拒絕未來嫂子的這點要求?

一路上,她故意開得很慢,打算等顧非宸的車追上來,她就把汪敏扔回給顧非宸。

可是沒想到,居然就那樣出了事。

她神思恍惚,時不時地看一眼後視鏡,最後終於看見顧非宸的車,卻因為一時恍了神,沒能避開迎麵轉彎而來的一輛小貨車。那條路本就又窄又彎,旁邊就是一個人工湖。車頭撞在貨車上,巨大的衝擊力令她握不住方向盤,車子因為慣性被甩出去,翻落進湖裏。

等她被人救起,在醫院蘇醒過來之後,卻全然忘了那一段可怕的經曆。

陳澤如說,那是人在創傷過後的自我保護能力,所以記憶被暫時封閉住。那之後,她隻是莫名害怕下水,而顧家人從上到下,絕口不提她掉進湖裏的事,就連汪敏最後的下落,他們也編造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小心翼翼地避免她的記憶被喚醒。

所以,她以為自己隻是出了一個小車禍,出院之後顧非宸便不再允許她開車。

“當時,是因為來不及救她嗎?”她低聲問。

“是。那天我沒帶司機,因為不想讓司機看見我們爭吵。”

“那麼,其實你們是真的打算訂婚了?”

“沒有。”他頓了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是汪敏亂說的。她不知從哪裏聽說了我和你的關係,不敢在我麵前鬧,所以大概是想去試探你。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和她訂婚,最初認識她的時候,我甚至並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提到嚴悅民,秦歡的臉色不禁微微一僵。她從其他人那裏已經知道他的結局,這時連提都不願再提,隻是目光定定地問:“嚴悅民說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她仿佛猶豫了很久才說:“我媽媽真的是害死你母親的人?”

住在醫院的這幾天,她不是沒有事幹。除了尋回失去的記憶片段之外,她還打聽了顧家多年前發生的那件事。

整瓶的安眠藥,服下去是什麼感覺?或許那是最舒服的解脫,可她不敢想象,這一切都是自己的母親造成的。

那個事事要求完美的母親,那個嚴格要求她坐言起行的母親,那個看起來和父親恩愛和睦、相敬如賓的母親……沒想到,卻因為一段婚外情,害得另一個女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是因為這樣才跟我分手的嗎?”她恍惚而慘然地笑了笑,“為什麼你們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她還穿著病號服,整個人看上去單薄伶仃,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病房的窗前。窗外是深秋的暖陽,淺金色的光線照在她的背後,黑發上籠著一片細細絨絨的金邊。

明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可是這一刻的她,看上去還像個小孩子,一如當年那樣,遙遙地站著,仿佛無限委屈無限悵然,隻為問一句: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顧非宸緊抿著唇角,終於還是揭開被子下了床。

他走過去,在她前麵站定。他比她高出許多,目光垂下來,能看見她纖長濃密的睫羽,也仿佛被籠著一層淺金色的邊,就如同一對金色的蝴蝶翅膀,在空中兀自輕輕顫動。

他看著她片刻,才淡淡地開口說:“知道我為什麼會救嗎?”

“嗯?”她還有點恍惚,眼睛裏有淺亮的水光,隻是下意識地微微仰起頭來看他。

“其實原本我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聲音很低,“跳下水救你兩次,每一次都是憑著直覺在做事。你應該清楚,我做事很少這樣衝動。可是這兩次,心裏明知道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卻還是連想都不想一下,就這麼下去了。”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他本性並非舍己為人的那類人,他甚至做任何事之前,早已養成了預先評估利弊的習慣。醫生那天說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像他這樣的身體和病症狀況,隻要稍有差池,恐怕就救不回來了。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嗎?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肯這樣做。

“什麼股份股權,什麼金錢利益,這些在我眼裏,或許真的比許多事情都重要,但我從來沒把它們拿來與你相提並論。”他低笑一聲,仿佛是在自嘲,“雖然我曾經確實以為,我不能失去這些東西,卻可以失去你。”

她微微驚愕地動了動嘴唇,他卻示意她先別出聲,隻是繼續說道:“可是後來才發現,自己活了三十年,竟然也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而更天真的是,我認為自己不能再愛你了,卻又用盡各種手段將你留在身邊,因為隻要那樣,我就安心了。隻要看到你時時刻刻出現在我眼前,哪怕我不再愛你,我也覺得安心。”

真的是這樣嗎?

她不禁怔忡地看著他。

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對她說出這種話。

“是不是很可笑?”他突然伸手撫了撫她的發頂,就像以前戀愛時他常做的那樣。

過去她還不滿地抱怨過,怪他怎麼總將她當成小孩子。直到後來分了手,她才在某一日恍悟過來,原來這樣的動作包含著無盡的寵愛。

陽光融融照在臉上,她微微牽動嘴角:“不可笑。”

“我不希望你嫁給別人。哪怕是每天都在和我爭執吵鬧,我也寧願這樣過下去。哪怕你以為,我是為了得到某些利益才和你在一起,我也寧願維持這種關係。”

“這是為什麼?”她眨了眨眼睛問。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她笑了笑,陽光令她微微眯起眼角。

是因為愛嗎?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停留良久才又開口說:“顧非宸,我們錯過了很多東西。”

“嗯。”

“我們也浪費了許多時間。”

“嗯。”

“曾經一度,我們之間連信任的基礎都沒有了。”

“對。”

“我們還能重新建立新的感情嗎?”她停下來,靜靜地等他回答。

“不容易。”

“這確實是實話。”她笑了笑,卻聽見他反過來問:“但你願意試一試嗎?”

其實他仍是那副淺淡的語氣,波瀾不驚,可是眼神卻幽深明亮,仿佛要直直看進她的心裏去。

她沒回答他,想了想才說:“你今天有點反常,說了許多平時根本不會說的話。”

“所以呢?”

“我想知道為什麼?”

這個問題似乎終於難倒他了。她竟然有一種異樣的快感,在心裏悄悄升起。他居然也會被難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時候,外麵響起敲門聲,一位小護士步伐輕快地走進來,通知說:“顧先生,您的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

“謝謝。”

“不客氣。出院前如有任何需要,請您隨時告訴我。”護士離開之前,重新將門關上。

顧非宸這才回過頭來,繼續剛才的話題:“你的問題,等我們回家後再談。”

“好吧。”她顯得無所謂,“來日方長。”

顧非宸出院的當天,秦歡也跟著一並辦理了手續。

她原本想回自己的公寓,可中途看到趙阿姨打電話叮囑廚房做事,終究還是改了主意,跟著顧非宸一道回到別墅裏。

這裏有一大堆用人可以差遣,食材藥材又都豐富,照應起來總歸會更方便。顧非宸又在家裏休息了一個禮拜,秘書隻在每天下午過來送一趟文件,然後再帶著簽好的文件返回公司。

第七天的晚上,秦歡在樓下和趙阿姨聊完天,剛剛走進臥室,就看見床上半躺著一個人。

她倒沒怎麼吃驚,隻是問:“聽說你明天要去上班?”

“嗯。”

“身體全好了嗎?”

“差不多。”

身材修長勻稱的男人隻穿了件睡袍,胸口微敞著,露出結實的線條。在燈光的作用下,顯得極為誘惑。

她不禁定了定神,才走到床邊去:“你今晚要睡在這裏?”

似乎相似的對話,在不久前也曾出現過,隻不過如今場景調換,身份也調換了。

“不可以嗎?”顧非宸輕描淡寫地反問道。

他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姿態慵懶而閑適,仿佛真當這裏是他的臥房。

“當然可以。”秦歡淡淡地應,“這裏是你家,你想睡哪裏都可以。”

“這裏也是你家。”

似乎沒想到他會糾正她,她倒愣了愣,才笑:“我都忘記了。”

“我會讓你記起來的。”他一把拉過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忽然說,“那天醫院裏的話題,我們有必要繼續探討一下。”

她有點困了,閉著眼睛,心不在焉地點頭:“你說。”

結果他真的靠近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男性氣息輕輕拂過耳畔,她本就怕癢,這一下倒把她給驚醒了。睡意漸消,她抬起頭,正對上那雙璀璨如星般的深邃眼眸。她疑心他是故意的,因為明知耳垂是她的敏感地帶。她說:“你剛才講什麼,我沒聽清。”

“沒聽清就算了。”

“怎麼能算了。”她要求,“再說一遍。”

“不說了。”他翻了個身,很自然便將她壓在身下。

她瞪著他:“再說一遍。”

他搖了搖頭,似笑非笑道:“我記得你以前不會這麼不聽話的。”

“以前是以前。這都多少年過去了。”

“說得也對,那不如我們重新開始。”

他不再給她反駁的機會,事實上,連她說話的機會都一並給剝奪了。

他的吻細密深情,從她的額頭一路下來,吻過眼睫、鼻尖,最後到了唇邊。

他微涼的手指已經撩開衣擺,到了她的腰側。她漸漸覺得呼吸紊亂,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卻還惦記著剛才那件事。

深濃夜色中,她眼波瀲灩,氣息柔軟,在黑暗裏低喃般地要求:“把那句話再說一遍……”

而他終於如了她的願,嘴唇貼近她的唇瓣,低聲說:“因為我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