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聲“親家母”叫得遲母直頭疼,恨不能馬上拿個條子貼住她的嘴,但幾番接觸,卻也知道陳阿姨不是那種好打發的人,她隻有對許願說:“你別站在這裏吹風了,冬天冷,小心落下痛風。孩子,你就別管了。”
她自那日生產完後,就沒再見到孩子,如今聽遲母不讓她把孩子抱回去,哪裏肯就這樣輕易離開。她正要再說,卻見翟香嘉從醫院裏走出來,見到許願,目光隻剩下冰冷。
她沒來由地有些心慌,這個翟香嘉出現在這裏必定沒什麼好事。她好像也終於知道為什麼遲母的態度和之前不一樣。
“嗬,別人生孩子,有些不相幹的人倒是來得勤快。”陳阿姨嘟囔著,在翟香嘉瞪向她的時候,更加高聲道:“怎麼沒瞧見小遲?他有去看過孩子吧?長得可真像他!”那不過是個剛出世的嬰兒,又哪裏看得出像誰。陳阿姨這麼說,無非是故意惡心翟香嘉。
“看過了……”遲母回答的聲音有些虛弱,她下意識地看了翟香嘉一眼,忽然間就拉起許願的手,“就當我求你了,你快點上車吧。我現在實在是沒有精力管你了。”她的手有些冰涼,她的臉上滿是疲憊和厭煩。
這讓許願有些不安。平心而論,遲母待她並不薄,為了她的事之前也是操勞了不少。她也知道翟香嘉是什麼樣的個性,想必遲母夾在中間,也吃了不少苦頭。事到如今,她對遲莫時不敢再有半點奢望,甚至他有沒有來看孩子,她也不那麼關心了。可是,看見遲母這副模樣,她不由心軟,心想有翟香嘉在這兒,不知道她又要鬧些什麼,孩子的事,還是等回去以後再說吧。
她點了點頭,待要鬆口,旁邊的翟香嘉已經先一步把遲母的手抽了過去,親昵地說:“伯母,他們來了,我先過去了!”遲母對待翟香嘉的態度自是不一樣,精神也比對著許願時好多了,連忙催著翟香嘉去。
陳阿姨忍不住也伸長脖子,“是小遲來了?”
她終於沒忍住,也將目光投往翟香嘉奔去的方向,眼見她從一人手中接過輪椅,從一輛黑色的大切諾基裏扶著一人走下來,坐向輪椅上。她的心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差一點就要走過去。
一旁的陳阿姨也忍不住添嘴,“喲,這小遲是怎麼了?兩隻眼睛都蒙著了?”
她到底還是關心他,可是又礙於如今的情形,隻是惴惴地站在那裏,遠遠地看著。
可是等到翟香嘉把纏在他頭上一圈的紗布揭開時,她不由鬆了一口氣,陳阿姨也發出感慨,“不是小遲啊!那個男人是誰啊?怎麼這女人這麼緊張?”
她大聲說著,順便斜瞅向遲母。可惜遲母充耳不聞,隻是匆匆看了許願一眼,歎口氣道:“行了,都看過了,你走吧。”
“憑什麼……”陳阿姨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拽住了,“好,我們上車。”說到底,除了孩子,她和他們從此不過是陌路。她不想讓他們為難,更不想和他們衝突。
她沒有等陳阿姨說完,就拽著她鑽進了車裏。
“喂,你有沒有想起來?”鄭定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在諾頓Healthcare,你那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外套,就跟那天的天空顏色一樣。”
“哦,是嗎?什麼時候,我好像不是很記得了。你記得可真清楚。”我把頭往枕頭裏埋深了些,與他的視線正好錯開。
鄭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遺憾,“真的還沒有想起來啊。你那天分明是看到我了啊。對了,和你在一起的還有一個阿姨,那是不是就是你說的直係親屬?你家人?是有誰生病了,你去探望?”
“喂,你聽。外邊有鍾聲。”我不想再和鄭定繼續這個議題,趕忙岔開話。他靜靜地聽了會兒,“是北京站報時啊。這也叫五星酒店?隔音玻璃是水貨吧!”
已經是七點了。
“我們去看升國旗吧?我還沒看過呢。”我從床上坐了起來,努力讓自己精神抖擻點。
“現在?現在早就已經升完了。”
“啊?是嗎?早知道就應該設個鬧鍾早點起來了。”我頗有些“遺憾”的表情,終於成功地把鄭定從上一個話題挪了出來,“你這麼想看啊?怎麼不早點說。真看不出來你這麼主旋律。”
“是啊。”我惋惜道,“聽說國旗班的升旗手護旗手個個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帥哥,身材挺拔地像一棵鬆柏。我記得建國60周年,我在電視裏看他們升國旗,我當時心潮澎湃呢。當時我就想,要是能找個這樣的男朋友,可真就是人生無憾呢!哎,沒有去看一眼,真是遺憾!”
“身材個個都像根杆子有什麼好看的,而且聽說每天都要站很久,肯定都有關節炎啊什麼的各種毛病。這種人當男朋友有什麼……”沒等鄭定在那兒說完,我已經笑著抱起衣服進浴室裏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