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走了一百米，鄭定有些無語了，“警察叔叔，你不用一直跟著我們吧？”
“這是我的片區，我這是在日常巡視。”警察大叔估計有些無聊，居然不生氣，非常好脾氣地回答。眼見鄭定有些灰頭土臉，警察大叔得意地笑，“嘿嘿，小夥子，想等我走了再騎吧？我今天都會關注你的。要是再被我看到，可就不是罰款那麼簡單了。”他表情有些得意，我擺明了就是跟著你，看你怎麼辦。
鄭定的心思被他猜了個透，沒好氣道：“我微博又不缺粉絲，才不稀罕你關注呢。”眼見那警察大叔在一旁笑眯眯，鄭定隻好把自行車交給我，走上前去央求道：“警察叔叔，你行個方便吧，我和我女朋友正約會呢！就一輛自行車，難道非要讓我們倆分開走嗎？”
鄭定急得流汗，我卻一直沒忍住笑。見警察大叔看向我，隻得也朝他點了點頭。
警察大叔用我能聽見的音量拍了拍鄭定的肩膀說：“女朋友真漂亮啊！不過，幹嗎非得騎自行車約會呢，就算騎，也可以找兩輛嘛。喂，你們是剛認識不久吧？約會過幾次啊？喲，這是要去哪裏？南湖公園？你們怎麼會選擇去那裏約會？……”
於是，鄭定最後不得不在警察大叔的監督下，把自行車停在了一個小超市的門口，拉著我往地鐵口走去。要轉彎的時候，還遠遠地瞧見鍥而不舍的警察大叔朝我們招手。
“北京市交警的安排非常不合理啊。主幹道上不多排幾個，往這種胡同巷子裏塞，這不是浪費資源麼。”被警察大叔“折磨”地繳槍投降的鄭定很有些不爽，“真是掃興。計劃都被他打亂了。”
“沒有啊。我覺得今天的約會挺好的。”我嘻嘻笑著，反握了一下被他拉住的手，“我們現在去哪裏？”
鄭定已經拿出了方案二，“先坐地鐵去三元橋，那兒有個鳳凰彙，咱們可以去那兒吃飯看電影，然後再去798，公交車很多。”
“坐公交車去798？”我瞪大了眼睛看向鄭定。
“是啊。你不是號稱自己的畫也在畫廊裏頭賣嗎？身為藝術家不是很應該去798同行評審一下？”鄭定笑道。
“不是啦。”什麼啊，我隻是好奇為什麼要坐公交車去。我話還沒說完，鄭定就已經把手機往我麵前一放，“咱中午吃這個吧，很多名人推薦。”
我掃了一眼，“大眾點評？”
“是啊，我今天早上剛下的App。”雖然兩條腿在往前挪，但鄭定的眼睛還是沒有離開手機屏，“對了，你剛才說不是什麼？”
這會子才反應過來我剛才說的話。
又是擠地鐵又是坐公交，鄭定這些安排都是從網上搜來的吧。想想也是，在網上做這些推薦的，大部分應該都是還在讀書的大學生，想到的出行方式自然也是地鐵公交。眼看他認真地用手機做著“功課”，和那些剛開始戀愛的大學生根本毫無分別。或許，他潛意識裏頭，是想要好好把他這些年錯過的那些體驗也一起找回來吧。
我於是搖了搖頭，“我是想說，這樣安排挺好的。”
周日的下午，798有些人滿為患。不過，和其他旅遊景點一樣，大多是進去掛眼科，出來狂拍照。作為第一次到訪的理科生，鄭定顯然也是屬於這類遊客，不停地照著相，隻不過同時還要拉上我。
雖然到北京的次數並不算多，但這裏，我其實也是來過的。當時遲莫時正在設計上海淮海路附近舊社區改造，於是陪著他三天內從北京到上海，都轉了一圈，好找些靈感。那時候隻覺得分分秒秒都不想與他分開，哪怕一直在跑也一點不覺得累，現在想來，不過是自欺欺人。
和他來798的時候，是工作日的上午。原本就是冬天，天氣又不好，大多數店都還沒開門。不像現在這般人滿為患，兩個人在幾乎有些空蕩蕩的路麵上走著，偶爾遇上開張的畫廊和工作室，便進去溜達一圈。
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一間新開張的工作室，因為剛剛簡單地裝修完，店主還在和工人一起安排展櫃的擺放以及在牆上訂著釘子。整個房間裏隻有一副畫著太陽從水麵初升起的油彩，並沒有掛起來，隻是倚靠著正對門口的大柱子放在地上。
798有很多後現代主義的作品，原本看這間工作室的裝修也大約是這樣的風格。誰知卻擺了一幅有著明顯浪漫主義色彩的油畫。遲莫時覺得有點不解，忍不住就問那店主，“這幅畫是您的作品嗎？”
店主點頭走來。我也不禁開腔，“怎麼工作室的裝修風格好像和您的作品不太搭？”跟著遲莫時做了一段時間工程，多少也有了些經驗。
店主赧然道：“是啊。其實是和朋友搭夥開的。我沒什麼錢，就算把身家都拿出來，連個門麵也租不起。更別談裝修了。所以工作室的基調基本還是為他們的作品服務的。”
遲莫時笑道：“其實，你挺有眼光的。”
店主一怔，“啊？”顯然沒懂遲莫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指了指地上那幅畫，“你不是刻意把自己的畫放這兒的？”
“怎麼會放在這兒？這兒是打算放尊泥塑的。畫再怎麼著也得掛到裏頭去吧。”店主沒說完，遲莫時就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不如你把這裏的其他地方都讓給你朋友吧。你的畫永遠都隻放一幅。喏，就像現在這樣，擱在這裏。”他指了指靜靜靠著柱子的那幅油畫。
“就擱在這兒？”店主半信半疑地看著遲莫時。
“不如試試吧。”遲莫時笑著，捏了捏我的手——
“走吧。”——
我的手一暖，緊盯著擱在柱子前那幅畫的目光才驀地收回來，正好迎上鄭定探尋的溫和目光，“看得這麼入神？喜歡這幅畫？”
不知不覺又進了那家店，時隔兩年，雖然店裏的裝修已經換過，雖然晨曦換成了牧羊女，但這根柱子，以及畫框擺放的位置卻還是和記憶裏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