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能跟你結婚。”我不敢直視鄭定,可即便如此,我也能從他微微顫抖的手掌感受到他的震驚。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鄭定自進屋起就一直處於雲裏霧裏,“沈盼,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都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問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我知道了,是坐飛機不舒服對嗎,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其他的事,咱們等你休息好了再說。”
他自顧自地說著,一味地逃避,我隻得把他拉回來,“你聽我把話說完。鄭定,你是個好人。非常非常好的人,我知道,我要說的話,對你來說太殘忍。可是我已經做錯了……”
“既然你知道對我來說太殘忍,那你就不要說了!”鄭定突然大聲道。我愕然地抬起頭,隻瞧見他驚疑不定的一對眸子。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微微有些失控,他語氣重又軟下來,“好了,好了,沈盼,你今天吃錯藥,做的事說的話,都是錯的。我不會跟你當真的。”
“不,我不是今天吃錯藥,而是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我就吃錯了藥,做錯了事!”我無論如何也得把話跟他說清楚,便是傷得再深,一時的快痛總好過長久的傷害,“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嗎?你的感覺是對的,隻是我接近你,跟你在一起,並不是為了錢,我隻是想要報複一個人而已。隻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居然會找錯了報複的對象。我真是蠢得可以,這一次,連老天爺也徹底地拋棄我了。”
“報…報——複?”鄭定的反應比平時要遲鈍了好多,“什麼叫跟我在一起是為了報複別人,報複誰?她?”他大概是終於想起今日我的反常都源於那張照片,目光重又投向了手機。
照片上的翟香嘉,臉上有著淡淡的笑意,大概是自拍的距離太短,她與鄭定的姐姐一齊把頭湊進來,好擠進鄭定手機的拍攝範圍。要不是這樣過分的親昵,我也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你是說,你以為我是索菲亞的弟弟,所以才刻意靠近我?好讓我愛上你?甚至娶你?”鄭定頓了頓,終於理解了我的說法。
他說話的時候很是艱難,他看向我的目光也閃爍不定,但他卻仍不死心,“我不信。哪有人賭上自己的婚姻,賭上自己今後的幸福來複仇的!再說還有孩子呢?”
“我沒有懷孕!”不等他說完,我就否認道,“不過我的確有想過,要用懷孕來要挾你,跟我結婚的。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搶先一步就向我求婚,根本就用不著我開口。我知道自己這樣做很可笑,這種複仇的方法也很傷人,可我要不是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我隻能用我的恨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一起下地獄?”鄭定一下子紅了眼眶,他大概終於聽懂了我的說法,過了半天,才質問我,“是啊,他們逼你逼到走投無路,要不然你也不會想出這麼損的法子來。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他怒極反笑了起來。“沈盼,我對你掏心掏肺,認真愛你,就算換不來你的真心,可難道連一點良心我也不配得到嗎?沈盼,你自己摸摸你的胸口,那兒就不會覺得有一點點愧疚嗎?還是你根本就沒心!”
我的心隱隱作痛,且不說我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把鄭定誤認為是翟香嘉的弟弟,即便我沒有認錯,他也是無辜的。直到此刻,看到鄭定雙眼裏的絕望與死心,我才知道自己是有多麼地愚蠢。我不想再為自己辯解,“我知道我罪大惡極,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諒,你想要打我罵我告我,甚至讓我用一輩子來償還,我都認了。我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說對不起很可笑,但是請你相信我,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這樣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彌補。”
這是我的真心話。我從來隻想到了自己的傷害與苦楚,所以一意孤行地選擇用這種方式報複。可直到此刻,當看到鄭定也流露出同我當初一樣的情緒時,我居然覺得害怕起來。
“彌補?怎麼彌補?你還真是好笑。把一個人捅死了,給他輸血他就能再活過來嗎?”鄭定過了半天才接上我的話,他的臉慘白地就像是渾身的動脈都被抽得幹幹淨淨,“沈盼,你知道把一個剛剛從泥潭裏掙紮出來的人又重新推向深淵,是什麼感覺嗎?”
我隻覺得眼眸裏騰起一股霧氣,是我把他推向深淵的。當對向他猩紅的雙目時,我的心仿佛也被撕開了一個口子。曾幾何時,我也有過相同的感覺,一片癡心隻換來心愛人的冷漠狠絕。可如今,我便也是這樣對待他的。
我對他,都做了些什麼。
此刻,我隻剩後悔,想要上去給他一個擁抱,他卻像防瘟疫一樣瞪著我,甚至為了避開我,腳絆住了凳子,桌布連帶著桌上的茶碗一起摔向他。
當初,也有那麼一次我和他在外野餐時,他也不小心掀翻了桌布,當時便也和今天一樣狼狽。隻是我和他再也不可能像當初那樣會心大笑了。
鄭定說得對,這一切都無法再彌補。
許是裏頭的動靜太大,茶室外頭的服務人員忍不住開門進來瞅了一眼,但也因這凝滯的氣氛而逡巡不前。我隻覺得那重重的椅子壓在鄭定的腿上,一定疼得厲害,想要去把那椅子扶起,鄭定卻是死死地瞪著我,那目光就像是一道寒冷的冰牆,把我阻隔在外。他的手臂抬起來,伸得直直的,指向門口,“你滾!我再也不要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