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正轉了身,手搭在門把上。

“沒有。——別告訴他。”

葉修回到客廳裏才發現喻文州又回屋去寫稿。“作家”這個身份總比“編輯”來得費力。原來組織裏也試圖給他找過代筆,但喻文州拒絕了。他說沒關係,我可以寫。

葉修想他當然可以寫。在戰爭還沒將所有人的生活撕裂得一塌糊塗之前,喻文州便走到哪兒都帶著書——他父親是大學裏文學院教授,從小將他養在書堆裏,以至葉修記憶中喻文州樣子總是和書分不開。

當然那時候他們也下棋。葉修意外地在這方麵技術很好,他腦子轉得快,又極善於在對方棋型薄弱處活動,最好中盤殺人家大龍,基本下遍了半個城區不見對手的。直到有天喻文州見他無趣,把書一推,道:來吧。

從那以後他們便時常手談。和葉修落子極快不同,喻文州總要思考很長時間才慢悠悠落下一子,卻長在布局精當、滴水不漏。一次他被葉修屠了中間大龍,卻生生在邊路靠打劫做活,最後反勝了五目。

葉修總覺得如果不是喻文州下得太慢,怕是學下去,能成國手也未可知。喻文州就笑他,說你倒是給我安排好工作,你自己呢?

葉修家裏生意做得不小,他自己卻頂不耐煩天天和數字打交道。但真要說讓他學什麼,他也一時定不了主意。

喻文州說慢慢想,時間還長。

他坐在客廳沙發裏想著這些事——這比之前更是種難得奢侈。漫長的奔逃裏他不敢太想喻文州。盡管他會知道男人近況,盡管他會看見他的文字,他還是刻意地、讓自己的回憶繞過了他。

但最後他竟然還是來了這裏,允許自己見到他。這對喻文州是不是件好事?他想八成不是。可是沒辦法,這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得來找樓冠寧,又必須得叫喻文州帶他去。

好在喻文州看起來已經放下了。

葉修想著,模模糊糊在沙發上睡過去。這家裏比他待過的任何一棟安全屋都舒服,比任何一處庇護所都更能讓他放下警惕。這不好,——但反正他也要走了。

朦朧中似乎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有什麼溫溫熱熱的東西在他邊上,他下意識湊過去。

然後他聽見一聲輕笑。

然後他睡著了。

葉修後來也沒搞明白兩人是怎麼就慢慢發展成那樣關係,但好像一切都自然而然——這世界上沒第二個人像他那麼了解喻文州,也沒有第二個人像喻文州那麼了解他。說起來他們甚至沒親吻過就開始試著做那件事,可偏偏一切也好像正常不過。

那天也是雨天。他又和家裏吵架,連雨傘都不及拿就跑到喻文州家,等對方來開門時候已經被雨水打得瑟瑟發抖。喻文州看見他,二話不說將他一路拉進浴室擰開熱水。

你就不會和你父親好好說說?

他那人多固執你也知道。他在熱水裏舒服得哼哼出聲。喻文州無奈搖搖頭,給他出去找毛巾衣物。

你們的固執根本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所以才沒法和平相處。

對方聲音從外麵傳過來。葉修也多少知道這是實話,但仍禁不住反駁:才不一樣。

卻是喻文州又探頭進來:沒有幹淨睡衣了。

喂,你可把我衣服都泡了。

喻文州想一下:你裹著毛巾直接鑽進被子裏好了。

那時候還不到燒火爐時候,屋子裏似都被一場雨沁得陰冷陰冷。他裹了大毛巾一路衝出浴室跳到喻文州床上,禁不住牙齒打戰。喻文州就無奈搖搖頭,自己也脫了外衣上來伸手抱著他。

少年的身體總是那麼熱。他仍帶著熱水潮氣的身體緊緊貼在喻文州襯衫上——那襯衫明天顯然不能穿了;而喻文州的腿則壓著他的。誰也記不得是誰先開始親吻的,但事情總就是那樣了,他們一旦開始就沒收住。喻文州平時溫和可在床上堅持得很——又或許他真的看了太多禁毀小說?總之葉修最後是投降了,任由喻文州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