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3 / 3)

“不是笨,應該是拙。”他想著某些事情,在心中默默糾正了一句。

沉默了很長時間,桑桑忽然抬起頭來,咬了咬嘴唇兒,露出罕見的畏怯情緒,說道:“聽說……長安很大,有很多人。”

“都城繁華,聽說天啟三年時人口就已經超過一百萬了,生活所費極貴,長安居,大不易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寧缺歎息了一聲,看見小侍女緊張的神情,笑著安慰說道:“人多也沒什麼好怕的,你就把長安當成一個大點的渭城便好,到時候還是我去和外人打交道,你照老樣子操持家裏的事情,真要怕你就少出門。”

“在都城一個月買肉菜米糧大概要花多少錢?”

桑桑柳葉般的雙眼瞪得極圓,兩隻小手緊緊攥著布裙下擺,緊張問道:“會不會超過四兩銀子?那可比渭城要翻倍了。”

“如果真考進書院,你總得給我扯些好布料做些衣裳,再加上家裏可能會來客人,比如同窗什麼的,萬一哪位先生看中你家少爺我,也可能來家坐坐,所以你至少也要做套新衣裳,我粗略算了下,怎麼也得要十兩銀子。”

寧缺蹙著眉頭回答道,實際上他隻是極為認真地瞎說,他並不是很清楚,十兩銀子對於書院裏的學子們來說,有可能隻是天香坊中大酒樓隨意一桌酒席的價錢——正如河西道那個著名的笑話:在田裏幹活兒的農婦閑嘮,總想著東宮娘娘在烙肉餅,西宮娘娘在剝大蔥,肉餅似海,大蔥似山。

然而即便是這個明顯縮水的錯誤答案,也遠遠超過了小侍女的心理底線,她皺著眉頭認真望著他建議道:“太貴了……寧缺,我們不要去長安,你也不要考書院了好不好?”

“沒見識的東西。”寧缺訓斥道:“入了書院出來肯定能做官,到時候你我一個月花十兩銀子,我在衙門裏隨手一個月怎麼不得掙個七八十兩銀子回來?再說長安有什麼不好,陳錦記的胭脂水粉不要太多喔。”

胭脂水粉四字竟仿佛是小侍女的要害,她緊緊抿著嘴唇,明顯陷入極劇烈的心理掙紮之中,很久之後她用蚊子般的聲音回答道:“可是你讀書院那幾年怎麼辦?我的女紅一般,長安人眼皮子肯定高,不見得能賣出去。”

“這確實麻煩,聽說長安城周邊不能打獵,那些山林子都是皇帝老爺的……我們還有多少錢?”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然後極為默契地走到兩個大榆木箱旁,打開箱子從裏麵最深處摸出一個包裹極嚴實的木盒。

木盒裏盡是散碎的銀子,像指甲般大小的銀角子上明顯有鉸子的劃痕,中間隻有一個大銀錁,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點滴存蓄而成,隻是數量並不太多。

看著木盒裏的散銀,兩個人都沒有數,桑桑低聲說道:“老規矩五天數一次,前兒夜裏剛剛數過,七十六兩三錢四分。”

“看來去長安後必須想法子多掙些錢。”寧缺神情認真說道。

“嗯,我會爭取把自己的女紅水平再提高一些。”桑桑神情認真回答道。

入夜,桑桑跪在炕上整理被褥,幹瘦的膝頭快速移動,動作麻利快速,小手掌一摁便把枕頭中間摁出一個弧形,正是寧缺睡得最舒服那弧度。然後她抱起自己的被褥跳下冷炕,走到屋角那兩個大榆木箱邊開始鋪自己的床。

燈熄,寧缺把水碗擱在窗台上,借著星光鑽進被窩,雙手搭在被沿,打了個大大的嗬欠,然後發出一聲極為滿足的歎息,閉上眼睛,過了會兒才聽到屋角傳來那陣聽了好幾年的窸窸窣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