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2 / 3)

假如不是為了要弟弟,爸爸現在的職位恐怕也不容小覷,而在他為弟弟而斷送了仕途之後,卻也再沒能力保護他。

這也是我一直盡量不向不必要的人提起我有個弟弟的原因。對於弟弟,我的感情非常複雜,他從小就聰明可愛,跟我也親,我很愛他,可是與此同時,他也讓我有一種潛藏多年埋得極深的屈辱感。一方麵,因為有了他,家人對我的重視和關愛必定不如我還是獨生女的時候,至少外人都會認為我在家裏的地位肯定不如弟弟,這無論如何是讓我大失麵子的事情;另一方麵,在弟弟出生以前,我上的是市裏最好的幼兒園,隻有政府和事業單位有職務在身的人的子女才能進那所幼兒園,而在弟弟出生以後,我不但被迫轉入了一家普通幼兒園,後來沒多久,家也搬出了政府大院。

這是因為爸爸降職為普通公務員之後,家裏要換大房子的希望泡了湯,反而不如媽媽所在的企業給的分房政策,於是我們後來就搬到媽媽單位分的福利房去了。

所以,假如沒有弟弟,我和慕梓應該就是青梅竹馬了。我們出生在同一個大院,五歲以前都在那兒當鄰居。據說我們倆的媽媽當年是幾乎同時懷上我們的,他的預產期比我整早10天。別人都說通常男孩會早出來,女孩會晚出來,可不知道為什麼,我是正好在預產期當天出生的,他卻整整拖了11天,於是生日比我晚一天,很長一段時間以內,每次在大院裏遇見,兩個母親都互相笑著打招呼,反反複複地對自己的孩子介紹對方——

“這是大一天的姐姐!”

“這是小一天的弟弟!”

我們上的自然也是同一個幼兒園,那時候慕梓的名字叫慕灃淇,我給他取了個外號叫豐田小汽車,帶了一幫子小孩去衝他一邊拍手一邊有節奏地叫:“豐——田——小汽車,豐——田——小汽車,……”

小時候的慕梓清秀得過分,完全像個女孩子,很好欺負,被我們這麼一叫,他又生氣又難堪,終於哇的一聲,哭著找阿姨告狀去了。

我不確定幼兒園的那幫小朋友到底知不知道我轉學的原因,但既然存在著知道的可能性,強烈的自卑讓我再也不願遇見他們,寧願他們把我忘得一幹二淨。慕梓他們上的小學也是和幼兒園同一性質的,我進不去,而我為此慶幸,慶幸能夠繼續躲開他們。我想我永遠都無法忘記,漫長的童年時代裏,最讓我刻骨銘心的印象就是對於被同學們知道我有個弟弟的恐懼。但因為隻相差四歲,我的小學是會和弟弟有交集的,而弟弟對於我的這種微妙心理當然一無所知,上小學的第一天就興高采烈地找來我們班,我當場黑了臉嗬斥他:“你這個小笨蛋,表姐就是表姐,不要叫姐姐!”

弟弟不是小笨蛋,他困惑而委屈地眨巴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之後,乖順地轉身走了。

從此他倒也沒有叫過我表姐,他隻是避免再在學校裏和我有任何接觸,實在要有接觸的時候,也隻裝作不認識罷了。

——這是讓我後來每每想起都對弟弟充滿歉疚的事,而現在,歉疚已經遠遠無法形容我的感受,悔恨和自責令我心如刀割,我益發覺得虧欠了弟弟,如果為他討回公道是我唯一能還給他的方式,那麼我拚死也要做到!

總之,弟弟這種在不知情的人麵前不將我認作姐姐的習慣一直保持到中學。我上高中的時候他也上了我們學校的初中部,而當時,我已經和慕梓再度同班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