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弦對出來開門的管家說了簡短的幾句話。她還記得上次來,就是這個管家讓她等在門口。隻是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老管家還記不記得她。
印宿伯很快出現在眼前。他的麵容依舊俊俏。帶著沉靜的笑意或者沉靜的悲傷。他看見雨弦半沉下去的臉,上麵懸掛了太多一言難盡。於是伸手將她拉近,兩個人在冬日的早晨化成池邊相依的水鳥。
“怎麼穿這麼少就跑出來了。”印宿伯的話響在頭上。
“……突然……好害怕。”沉默了太久,連話語的順序都無法把握清楚。
“怎麼了……”
“嫂子離開家了……昨天大夫過來,說碧翠的胎位不大對,有難產的危險。”雨弦說著深吸了一口氣。刺骨的風灌進身體,卻讓她更加清醒。
有什麼能說的呢。她不過是將既成的事實在麵前鋪好,告訴自己上麵一字一句到底意味著什麼。印宿伯摟緊懷裏因為寒冷而顫唞的身體。
“有我呢。”他低喃著,“有我在呢。”
☆、三日月 二
從昨晚起就開始下大雪。
安靜的,一片片飄落在地上,又融化成水,濕了一地。這樣寂靜的夜裏,總會有讓人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就像臨終前微笑的老人。唱起童時的歌謠,安靜的在睡夢中離去。
“叮”的一聲,手裏的針掉在地上。燭光晃得好半天都找不準針掉落的確切位置。等額上都浮起細密的汗珠,恍惚之間聽見隔壁的房間傳來奇怪的響聲。
雨弦在原地愣了半晌,推開門就跑去碧翠的房裏。而眼前是她俯身撐在床上,另一隻手抱著肚子,艱難的說著,“大小姐……快……幫我叫大夫……”
雨弦點點頭,叫醒了一旁守夜的家仆,讓他去找陳大夫。自己又立馬趕去聞尉玨的房裏,讓他趕緊過來。
兩個人匆匆趕回到碧翠的房間,碧翠已經換了一個姿勢側躺著,身上疼得大汗淋漓。
“不是說還沒足月麼……”聞尉玨嚇了一跳。聞夫人病了,他又不了解女人生孩子的事。眼下的狀況並不太好。
“我也不知道。剛才讓鳳竹去找陳大夫了。”雨弦神情嚴肅。因為之前陳大夫曾經說過碧翠的胎位不穩,她很擔心會有什麼事。
兩個人圍在碧翠的床邊,卻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隻能一直用抹布給她擦汗。等到陳大夫來的時候,碧翠已經連嗓子都叫啞了。
再之後的事,就像走馬燈裏飛速而過的一張張畫片。細節記不清楚,能想起的隻有大概的輪廓。
胎位不穩,孩子早產。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來。一壺壺熱水再端進去。從漆黑的夜到明亮起來的白晝。最後陳大夫滿手是血的出來,遺憾的搖了搖頭,“去和她說些告別的話吧。”
那天的情景,直到後來雨弦還能記得清清楚楚。碧翠虛弱的躺在床上,□被白色的已經沾染了血的單子蓋住。雨弦走到她身邊,鼻腔裏充斥著血腥味。
“碧翠……”雨弦握住碧翠無力攤開的手。
“大小姐……”碧翠吃力的回應著,有些急切的詢問道,“孩子呢……我想看看孩子。”△思△兔△在△線△閱△讀△
雨弦扭頭看了眼繈褓裏渾身發紫,奄奄一息的嬰孩,心裏一酸,有點想流淚。不過還是強忍住,轉過頭說,“在旁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