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從白轉黑,到了下班時間,秘書小姐過來喊醒她。
“薑小姐,我們要下班了。”
薑楊醒來,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剛才那個夢太過真實,讓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薑小姐,顧總他還在辦公室裏,他說下班了就請你進去。”
薑楊笑了笑,有些虛弱地說:“謝謝。”
他終於肯接見她了嗎?不容易,這一天總算沒白等,不是嗎?
她走進去,發現他正伏在辦公桌上,不知道是真的在忙工作,還是在裝模作樣。至少在薑楊的印象裏,他就沒有正經地做過一件事。
薑楊站了一會兒,看著他始終沒有動作,有些不知所措。
顧恣揚終於抬起頭來。他打量了一眼麵前的女人,身體放鬆地向後一靠,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可是,我——不——願——意。”
“我求你。”薑楊輕輕吐出三個字。
“什麼?我聽得不是很清楚。”顧恣揚傾身向前,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求你,放過老黃的畫廊。”她重複了一遍。
“沒想到,你薑楊也會求人?想當年你被打斷肋骨的時候,我都沒見你求饒過一聲。”他笑了笑,有些輕蔑地說道。
“那時候年輕不懂事。顧總大人有大量,放過畫廊,老黃願意出三倍的價錢賠償。”薑楊垂下眼眸,睫毛擋住了她的雙眼。其實她話外的意思就是:那時候年輕不懂事,不應該救你這個渾蛋。
“三倍?薑楊,你知道我不缺錢,我要的不是錢。”顧恣揚饒有興趣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想要什麼?隻要我們能付得起,一切都好商量。”薑楊就這樣站在原地,聲音有些飄忽,就像是被掏空了的木偶,所有的自尊、感覺、思想都被她強行整理打包,鎖進內心最深處。
“道歉就應該有個道歉的樣子。”顧恣揚摸摸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薑楊一直把自己的目光鎖在地板的某一處花紋上。她直盯盯地看著,時間長了,竟然從那花紋裏看出一張女人的臉,蒼白、空洞,帶著少許哀傷的少女的臉。
“你要是給我跪下道歉,我就考慮放過你的老板。”顧恣揚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她的麵前發狠地說。他的雙眼通紅,像是一隻受困的野獸,帶著狠毒的神情,可是嘴角卻噙著一抹笑意,饒有興致地盯著她。
薑楊抬起頭看向眼前這個男人。她的腦子有些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自從進了這個門,她就已經迷失了自己的靈魂。或者說,自從她六歲進了那個大院,她就已經丟了所謂的靈魂。
她就這樣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身體輕輕顫抖。
她知道他就是想要這樣!這樣侮辱她,毀滅她,然後享受複仇的喜悅。
男人看著她這樣的表情,越發開心,露出的笑容蒼白且扭曲。
薑楊慢慢鬆了手,緊咬著的唇突然間彎起一個弧度,笑了起來,之後一如剛才那般平靜,“如果能讓你高興……”
她說著,然後慢慢地跪了下去。
雙膝落地的時候,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一刻,她突然生出一種扭曲的快感,那種一直以來糾纏她的內疚感,在她輕賤自己的時候變得淡了一些,仿佛一直套在脖子上那個無形的枷鎖終於鬆了一點,讓她能夠呼出一口憋在心裏太久的悶氣。
顧恣揚愣了一秒鍾,緊接著就上前一步,粗暴地抓起她的手腕,試圖將她拎起來。
她跪在地上,膝蓋很痛,可越是這樣她越是倔強地不起來。她抬頭看著暴怒的男人,搶先說道:“你滿意了嗎?”
顧恣揚感受到她的挑釁,越發惱怒。他狠狠地抓住她的頭發,將她從地板上扯了起來,然後緩緩貼近她的臉,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很好!薑楊,你好樣兒的!”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我給你……你想要的。”她笑著,帶著決絕的味道。
“你說我是應該覺得你有心,還是應該覺得你殘忍?你以為你欠我的,這樣就能還給我?太可笑了!”他抓著她的肩膀,有種想要將她撕碎的衝動。
“隻要我有的,你都可以拿走。”她的眼光也慢慢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