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跟著他一直一直跑。他去捉一隻兔子,他追著他。最後潘言撲了個空,他唐突地絆了一跤,跟潘言一塊兒,摔得狼狽不堪。
風吹過的時候,頭頂的蘆葦會瑟瑟的響。
他們躺在那對著天空發呆,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沒完沒了。
然而夢裏他卻一直沒有停。那個背影越來越模糊,卻又若隱若現。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跑到未曾到過的公路,遠遠地望著一輛吉普車載著他離開。
那輛車漸行漸遠,他卻能看清潘言臉上的表情。
醒了以後,潘弛的嗓子不舒服,就好像真的聲嘶力竭地喊過潘言的名字。而他隻是雲淡風輕地一笑,告訴他,一切安好,不必牽掛。
於是他站在原地,看夕陽西沉,溫暖如春。
潘弛去廁所洗了把臉,仍然一身酒氣,於是渾渾噩噩地回客棧重新把自己收拾幹淨,換了身衣服。訂的中午的航班,潘弛剛把頭發吹幹,手機又響了,除了告訴他一夜手術,虎口脫險外,無非是囑托他早點回去接手殘局。
潘弛在窗口坐了會兒,想想真是人間喜劇,世事無常。
收拾行李下樓,這個時間,陽光剛好灑在天井裏,客棧裏還是跟往常一樣慵懶。潘弛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張藤椅,此刻空蕩蕩的,茶幾上除了花瓶沒有其它。
祁然恐怕是真的走了。
他這麼想的時候,才覺得終於給自己找了個回去的理由。
小張替他把鑰匙收好,退回了押金,問了一句,先生不吃早飯麼?
餐廳裏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還有一杯蜂蜜茶。潘弛沒什麼胃口,卻還是情不自禁扒拉了兩口。
真的要走的時候倒並沒有太多拖泥帶水的餘地,因為飛機不等人。
小張替他叫了出租車,潘弛留了張字條,還有一些打包好的特產,讓他幫忙寄回去,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到機場的時候,他已經被點名,來不及最後再打一通電話給祁然,倒是老陸搶先占了線。
“你猜怎麼著。”
潘弛毫不留情地揶揄,您又要當爸爸了。
“沒比這更好的事兒了,交定金那家夥變卦了。”
“那得恭喜你終於找著花錢的地方了。”
“放心,等你找著人管你的存折的時候,我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
潘弛笑了一下:“那你不如先劃我賬上我替你賺點利息。”
潘弛知道老陸是指望他好,他自己又何嚐不是?
回來一個多星期,重新過回日夜顛倒的生活,熟悉而陌生。潘弛抽空去醫院看過一次老板,手術後整個人都蔫了許多,這時候才知道年輕的時候拿命換錢並不值得。
潘弛以前沒覺得這是個問題,如果別人是為了生活為了家庭,那他這麼喪心病狂地消耗自己又是為了什麼?
也許也隻是因為生活,為了少一些於事無補的念想。
那天之後他沒有再做什麼稀奇古怪的夢,隻是傍晚醒來的時候,會想到祁然,然後無來由地笑,覺得這一天會過得很好。
周六清晨,潘弛回到家倒頭就睡,忙過了整整一周,總覺得還得再給自己放一個長假。 不知道睡過了多久,床頭的手機震了很長時間。潘弛隻是醒不過來,好不容易接起來,是送快遞的。
他迷迷糊糊地打發了一句,放在樓下門衛,然後抱著枕頭翻了個身。
幾分鍾以後,門鈴響了,隻是短暫的一下。又隔了一會兒,潘弛才勉強爬起來去開。門口擺著一個包裹,他認的出來,是當時他讓小張替他寄回來的。
潘弛把東西搬進客廳,打開,然後愣了一下,徹底醒了。
又是那件幾經遺忘的外套,祁然跟他一同回來的最後一天,他拿了藥就把衣服給落在了車上。
這個健忘的毛病他大概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潘弛穿著拖鞋就這麼恍恍惚惚地衝了出去,電梯剛剛下去,於是風一般地從消防通道一路奔到了底樓。
大門敞開,空無一人。
潘弛喘著粗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也許隻是一場虛妄的誤會。
他站起來正準備離開,聽到背後有人叫他:“喂,既然起來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潘弛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到祁然拎著一袋街角餐廳的外賣站在他跟前,不過幾步之遙。
那一刻,潘弛什麼都沒說,隻是迫不及待地上前,貪婪地索取了一個遲來的擁抱。
那天傍晚,他們坐在樓道裏吃完了兩份咖喱飯,因為潘弛出門的時候忘了帶鑰匙,門就這麼意外地被風給帶上了。
祁然意味深長地勸他,藥不能停。
潘弛哭笑不得,為自己,為人生,以及觸手可及的將來。
尾聲
兩個月以後。
“你小子什麼時候跑路的怎麼連我都沒通知一聲?”潘弛剛把車停在路邊,老陸的電話一接通便是劈頭蓋臉的質問。
“上了年紀經不起折騰,往後您賺錢的事兒就別找我了,缺錢要貸款的話,沒準我還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