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看著相片裏穿著馬海毛外套,巧笑倩兮地抱著嬰孩的女人,輕輕說:“媽媽,我很想你。”-思-兔-在-線-閱-讀-

母親逝去的那個春節來得很早,冬寒一月,才是一個新年的開始,她就失去了摯親。後來好多年的春節都在二月,倒是好事,留下不甚熱鬧的一月供她祭奠先母。

方竹靜靜地等一炷香燃盡。

相片上的女人永遠保持著初為人母的少婦姿態,眉梢眼角的幸福,連相機都遮不盡。不管結果如何,最初的母親,總是快樂的,為自己愛的男人生兒育女,是至大幸福。

方竹撐著額,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腿腳麻痹,才稍稍醒轉。這間鬥室,實在太小,窗門一關,她隻覺得氣悶。她決定出去散散心。

街上的車和人都比平時的少,她默默沿著光禿禿的梧桐樹走,一棵一棵,好像度過的蕭條歲月。偶爾的熱鬧是百貨樓前掛上的年末打折大橫幅,提醒人們新年即將到來。

方竹想,從這個月開始,這個城市裏的很多人都要陸續背起行囊踏上歸鄉之路,回家團聚。

團聚團聚,人隻有團團坐在一起,才叫聚。

她一個人一條影,還有天上的白月光,與這蕭條的梧桐倒相稱,與這一兩聲勢單力薄的炮仗聲相稱,但是離團聚有多麼遠?

酒店門口有絡繹不絕的客人湧入。雖然城市裏的人漸漸少了,但逼近年關,各樣的聚會卻漸漸多起來。人人都愛熱鬧的生活。

又是這家酒店。

方竹愕然。

她竟然又走到了“君遠”樓下,這麼鬼使神差地。方竹站在酒店門口,麵向辦公大樓失笑。

果真她才是那場感情裏的至大輸家,始終無法擺脫出來。這全部全部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方竹仰頭,數著樓層,數到十七層,在想,何之軒在不在裏麵?

才這麼一想,就瞥見大廈的停車場出口駛出一輛車,是她看一眼就已經記牢的奧迪A4.車子正麵開出來,又拐了個彎,但她已經看清楚裏頭坐的人——除了何之軒,還有一位女士。

車子開出來時,仿佛就是慢鏡頭,一寸一寸地挪動。方竹站在車的對麵,近乎貪婪地往裏探究——何之軒很認真地握著方向盤。

上一回她坐在他車的後座,沒怎麼看到他開車的樣子。他們分手的時候,他還隻騎自行車,沒考上駕照。現在的他,已經不需要自行車了。

過去已經從他身邊遠離,而她還眷戀著那輛自行車。

坐在他身邊的女士說著話,有白皙的麵孔,妥帖的發型。方竹認出她來,是紀如風的侄女紀凱文。認出來以後,她慌忙往後退一步,轉個身,背對著馬路,一直等那車駛遠。

這是何苦?她對自己說,還是趕緊回家,不然再在街上晃來晃去,真的要晃出毛病來了。

隻是在路過大廈附近的一間東北菜館時,她還是停了下來,這時已是晚飯時分,裏頭傳出飯菜香氣,讓她腹餓。她幹脆就走進菜館,尋了一張靠角落的四人位坐下。

年輕的老板娘走過來把菜單遞給方竹,詢問:“幾個人?”

“就我一個。”

老板娘怪異地望她一眼,有點不悅,怪她—個人占四人位。

人情有多勢利?

方竹能明白,解釋:“就要—份餃子,芹菜餡,我會很快吃完幫你把位子空出來接下撥客人。”她把菜單還給了老板娘。

被說破的老板娘卻生出了些許不好意思,忙敷衍:“沒亊沒亊,您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