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下來,方竹看淸地上自己的一道影子,和他是分離的。她被風一吹,稍微淸醒。剛才才說過的,什麼叫做物是人非,都過了這麼些年,哪裏還有可能舊事重演?
她往後退了一步,說:“車站就在旁邊,這裏回家很方便,不用麻煩你送了,再見。”
說完一轉身,還是改不掉的倉倉皇皇地離去。每一次的結局都隻是世間獨留他一個。
方竹又回到自己的小亭子間,書架上母親相片前的香已經燃盡,母親一如既往望著她顎首微笑。
她趴在母親相片麵前,像小時候那樣撒嬌:“媽媽,我該怎麼辦?我以為我一個人OK的,可是我看見了他,看見了他以後,我就變得不像我自己,總是做出這樣那樣愚蠢的事情。媽媽,沒有你在我身邊,我把一切事情都做得很糟糕。媽媽,我好想你。”
她的眼淚撲簌簌落下。
但是次日,依然得準時起床,打扮清爽,麵臨全新的一天。昨日的憂鬱和猶豫,被今日的忙碌壓迫到昨日,這就是都市生活的現實。
方竹曉得不該容許自己這般矯情。
她趕個大早抵達報社辦公,社內很多異地戶口的記者已請假回家過年,唯有主編老莫每日準時蹲守現場。
老莫把愛人那個研究組寫的七七八八的報告拿給方竹過目,裏麵沒有關於李曉的部分,方竹十分感激。她說:“我聽說李曉是得了抑鬱症。”
老莫歎息搖首:“這個女孩子選擇這樣的道路,心裏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如果能早點找到她,進行心理幹預,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了。”
方竹低聲喝:“這都是她爸爸的責任。”她是有些恨的,是為了李曉而生出的恨。
老莫拍拍方竹的肩膀:“小方,作為記者的職責是真實記錄,在沒有把全部真相搞清楚前,不要輕易地下判斷。不是我是非不分,可在我們沒有搞清楚全部真相前,不要無端地肯定一個人,也不要全盤否定一個人。”
方竹聽完主編的話,把浮躁的心情暫時撫平,然後才彙報:“我問線人要過她的客戶名單。”
老莫沉吟片刻,才說:“小方,找這些女孩子的有一般的人,也有不一般的人。”
方竹堅決地講:“我明白的,我知道得了抑鬱症,最後選擇這條路也可能是病發。伹是曉曉所處的環境到底是怎麼樣的,她和她的客人有怎樣的交流,她怎麼想的,她的爸爸到底為她做過什麼,我都想搞明白,為了她搞明白。”
她有一口氣憋在心口,為了李曉,也為了自己。且,箭已發出,已無收回的可能。
線人阿鳴最近缺錢,又尋上了她,她提出交換條件,阿鳴表示盡力去弄,可能這幾天就會有眉目。她對老莫講:“如果拿到曉曉的客戶名單,是不是可以加上中介的資料,一並交到瞽局去?”
老莫仰頭抬了抬老花眼鏡:“憑我們的微薄之力,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做到什麼程度吧!”他對方竹關切地講,“這幾年你做了很多深入細致的報道,方方麵麵的人得罪了不少,自己要當心。”
方竹笑:“人身攻擊我是不怕的,被警局找進去喝茶我也不怕的。”
這幾年她做報道很搏命,確如老莫所言,得罪過白道黑道上的不少人。最凶險的一回是她臥底報道浙東一條上下勾結成型的假藥產業鏈。當時不慎暴露身份後,被一群不明人士包圍在旅社內,報警也無用,她在旅社內以缺糧少水的狀態同外頭的人僵持了兩天,才有上海報社的外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