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進去。

何之軒如今接下從史密夫手裏買回來的“孔雀”,護膚品的品牌重塑項目,可不正是同那位不可一世的史密夫的一場硬仗?又何其不是李潤同史密夫的一場硬仗?“回到家裏,方竹一氣嗬成將采訪稿完成,末尾記上一筆——“我們的企業並未因此氣餒,他們正用百折不撓的進取態度應對市場強敵。他們可以令我們相信,中國企業經過三十年的洗禮,正慢慢與國際市場接軌,也正開始在改革開放第四個十年,劃下時代的意義。我們期待另一場企並革命。”

“期待”是個多麼好的詞彙,方竹想。

就在這篇稿件刊登後沒幾日,方竹沒有想到何之軒會親自給她打電話。

這日她正巧在外跑采訪,這頭采訪剛剛結束,她正風風火火從采訪對象的辦公樓內走出來,突然手機上就亮起一個陌生的號碼。

何之軒的聲音這麼遠又那麼近,這麼親切又那麼疏淡,說:“方竹,有空嗎?”

方竹下意識扭頭,望向旁邊玻璃幕牆映射出的自己,隨隨便便的蝙蝠袖毛衣裏套著穿舊的白襯衫,隨隨便便穿了好幾年的小腳牛仔褲,腳上的耐克鞋幸虧不久前擦洗過,不再灰撲撲。再往上看,頭發有點亂,她下意識先捋—捋發,想讓自己爽淨些,之後才開口:“什麼事情?”

何之軒說:“我想跟你談談,你看哪裏方便? ”

談談?談什麼?她想不出來。

她沒有立刻回答,他便說:“要不就在你報社下麵的小館子喝下午茶,你看行不行?”

他征詢的口吻,倒讓她無法拒絕,於是想了想,隻好說:“好吧。,掛上電話,方竹在原地站了會兒,才邁開步子走出辦公樓,在樓下的自行車停車處取出自己的捷安特,一路飛快地騎了起來。

待到了報社附近,她才驚覺自己騎得過快,這時不過下午三點多。

報社所在的大樓旁有一棟改建過的石庫門,裏頭開了家私人小餐館,裝潢得簡約隨意,門口隻掛了個木頭招牌。隻有大樓內的熟人才曉得這是一間小館子,在下午供應下午茶,在深夜又可以當做小酒吧經營。

隻有熟客才曉得、經營得這麼隨意的小館子,何之軒競然知道下午在這個小館子裏可以喝杯茶?

方竹在小餐館門口深深吸了兩口氣,把車在店門口停好了,才推門進去。

餐館裏的拿勺,也是飯歇時分唯一的夥計正站在吧台後麵擦拭玻璃杯。他從來不會主動招呼顧客,隻抬抬眼皮望一眼來客是不是熟人,若是熟人的話,他也就點個頭了事。這挺好,可以讓客人自在地尋找店裏最適合自己的地方。

方竹是熟客,可以悄無聲息地在店內四顧,看到何之軒坐在店內唯一的包房內。

說是包房,也不過是個半敞開式的空間,做了隔欄,掛了珠簾。何之軒掀開珠簾,側首望出來。

屋內很暗,燈光又是方竹記憶中的那種明滅,那人就在明滅之間,回過頭來。她看不清他。

何之軒叫她:“方竹。”

方竹垂下眼簾,鑽進珠簾裏。

包廂的空間雖然不是很大,但也夠十個人坐下,擺的是一張圓台麵,圓台麵上鋪著碎格子的花台布,就像小時候家裏媽媽愛鋪的那種台布。

撲麵的家的溫馨,還有靠坐在門邊的人,讓方竹心中酸意湧動,差一些就化作水汽盈眶出來。

她選了離他最遠的位子坐過去,手裏端著茶壺的掌勺隨後跟進來,愣了愣,說:“還有人來嗎?”

何之軒說:“沒有。”

掌勺當方竹熟人一樣地說:“那坐這麼遠幹什麼?倒茶不方便。”他又對何之軒說,“你要的烏龍茶。蒸餃很快就好。”他瞥一眼仍舊固執坐在另一端的方竹,“芹菜開洋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