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竹趁著他未開亮燈,借著暗色,撐起這份膽量,一個箭步上去,抱住他的腰。她吻上去,把舌頭探入他的口中,略一碰觸,他就有了回應。

黑暗裏的軟玉溫香,是想念已久的感覺,睽違已久的激情。

何之軒不能自持。方竹的手就搭在他的腰間,上上下下地撫摸,又癢又熱。她這樣磨人,磨到他全部情緒都能崩潰。

他從小性格冷靜內斂,成績優異,一直當著班長,進了大學沒有一年就競選了學生會主席。他想他能把握自己的人生。上大學前,他對父母說:“爸媽不用再為我的學費操心,上海地方大機會多,我先自立。畢業後再辛苦幾年,到我三十歲,不管是去上海還是留家鄉,一定不會讓兩老失望。”

這是他對父母的承諾,後來成為他一輩子都無法實踐的承諾。

他遇見了她,愛情來得突如其來,他沒有想過愛一個女孩,會愛到失去理智,把人生計劃全部攪亂。

方竹問過他:“何之軒,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他說:“我發現喜歡你的時候,已經走了一半的路了。”

方竹噘嘴:“抄襲奧斯汀。”

他笑笑,這話說出口他自己都發現熟悉,原來是奧斯丁寫的,不過確實是他的感受。

她甜蜜地告訴他:“我也是。”

他們的想法總是不謀而合,合拍到他不得不相信世上的這句話——心有靈犀一點通。

離婚時,他也仍相信這句話。

他想他是了解她的,也了解自己。一段感情有了不可彌補的裂縫,不是有靈犀就能抵過去。且正因這靈犀,他們幾乎都在猜測對方的態度。他知道父母的意外並不能全怪她,可是在那個時候,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不怨恨她。

他和她都怕再下去,或許會相看兩廂厭,讓灑脫少年人的日子蒙塵,過上猙獰而沮喪的人生,怕總有一天讓對方嫌棄,抑或恨對方如同死敵,成為遺憾的怨偶。

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後退。

但,退一步,並不是海闊天空。

他由杜日暉介紹去了香港工作,他以為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逃離過往,或許能夠重生。

他錯了,香港這座城市比上海更小,人口密度大,交往空間小,狹窄的房子,高強度的工作。人來人往,太匆匆,都與他無關,他還是會想念她。

想念她的時候,他不是沒有起過欲望。成年男人一想起情感過往,就會在身體上真實反應出來。

他換了一份強度更大的工作,還是沒有辦法填滿這樣的空虛。

熱心的香港同事給他介紹女朋友,他不能拂人好意,出席了一兩回相親飯局。但興味了了,他沒有再繼續的意思。

她們統統不像她,不如她固執,不如她主動,不如她黏人,不如她聰明,不如他和她有默契……這些人,都不是她。

她們不會跟他說:“何之軒,我歡喜你,你歡喜不歡喜我?”

一年兩年,這樣乏味地過去了。直到再次遇到李潤和紀凱文。

很巧,是在一次展會上。李潤樂哈哈地上前同他打招呼,訴說著關於“孔雀”所遭遇的一切。他才恍悟,過去從來未曾遠離他。

紀凱文時常來香港出差,也會時常約會他。她依舊漂亮,能幹,通情達理,落落大方。而且,未婚。她身邊不乏追求者,她也經常談論起那些追求者並不是她所冀求的那個人。

成熟女人眼內的渴望,他讀得懂。

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閉上眼睛就能想起離婚那天方竹害怕,慚愧,軟弱的閃爍眼神,羽翼沒有豐滿就離開家庭,離開他的她,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