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軒站在那棟灰黑色建築門口,看到大鐵門上貼著長長的白色封條,而門頂上那幾個用紅漆噴塗的“建明造紙廠”五個大字早已斑駁不堪,掩不住歲月的塵埃。
白子軒的衣服仍在不斷地滴水,在他腳邊留下一大片青灰色的水跡,身上也像是背了千斤重的負擔,墜得他直想往地上倒。
十一年的時間能改變多少事?
十一年或許無法消除經年累月生長在水邊的野草,卻可以輕鬆清空一個市值百萬的工廠。
白子軒久久站在生鏽的大門前,盯著那兩條呈叉形的封條,心中翻江倒海。
身後傳來汽車的引擎聲,他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車輪與地麵摩擦的聲音過後,車門打開又關上,無數腳步聲不斷靠近,他知道,如果此時掙紮隻會讓他吃更多苦頭,所以索性坦然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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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軒再次醒來的時候,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每個有知覺的地方都往死裏疼,失去意識前他被一群人圍著打,透過雨點般砸下來的拳腳,白子軒看到嚴澤站在不遠處鄙夷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隻臭蟲。
“你醒啦,想吃東西嗎?”
聽到聲音,白子軒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邋遢的滄桑男人,留著長長的絡腮胡,目光黯淡,眼睛裏蓄滿了令人不解的悲愁。
他記得,自己逃進河裏的時候,就是他在抱著嚴澤。
白子軒沒答話,忍痛彎了一點腰,看到自己雙手銬著手銬,雙腳也被粗重的鐵鏈鎖著。身上的衣服已經幹了,但千瘡百孔,大部分皮膚緊貼著地麵,刺骨的涼意順著毛孔爬上來,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男人打開門,白子軒探頭去看去,隻見外麵一片黑暗,在這間屋子昏黃的光線所到之處,隻有堆積如山的橘黃色泡麵桶,還都是同一個品牌同一個口味。男人在外麵摸黑扯了條髒兮兮的紅毛毯,重新關好門蓋在了白子軒身上,說:“這裏靠著河,雖然已經八月份了,但入夜還是挺冷的。”
白子軒立刻聞到毛毯那股令人作嘔的腐爛味道,一陣反胃,但此時也顧不得嫌棄許多,他冷聲問:“嚴澤呢。”
“去參加慶功宴了,他父母慶祝他成功進入總決賽。”男人拉過身後那把黑乎乎的凳子,坐在了白子軒麵前。
“你是他的情人。”白子軒眼神銳利,馬上捕捉到了男人在聽到這句話後臉上閃過的一絲受傷的神情。
不等男人回答,白子軒就接著說:“你是他的情人,但你出身不好,而且還是個男人,所以在他聚會的時候,你隻能守著一個被綁架的囚犯,想象聚會上他正對著多少光鮮亮麗的男女賣笑。”
男人沒有被白子軒激怒,他的聲音依舊不溫不火:“如果嚴澤在這裏,你的臉上早就多了不止兩個紅手印了。”
白子軒麵色不變,大腦卻在飛速運轉,他將那天巷子裏嚴澤打電話時的凶惡語氣、自己第一次在這間屋子裏醒來時聽到的門外的爭吵、剛才捕捉到的如山的泡麵桶、以及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和嚴澤愛慕虛榮的性格等所有殘碎的畫麵拚接到一起,讓他忽而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