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後,很多次,我躺在冰冷的床上,沒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我又天生是個寒冷的體質,不管如何努力都溫暖不了被窩。被窩像是一個冰窖,我手腳冰冷,心也冰冷,哭著喊媽媽和奶奶,直到累了,就會將身子蜷縮起來,慢慢麻木地睡去。

睡醒的時候,我的臉頰是濕而冰涼的,但是天總是亮了。

每個寒冷的夜晚,我都告訴自己,天亮了,太陽出來了,一切就會好了。

可是,一切真的好了嗎?這個冬天過去了,還有下一個冬天,永遠不會停止的冬,會帶來永遠不會停止的寒冷。

在手腳都麻木的時候,我靠在行李箱上,微微閉著眼。我想起貓又的那張銀行卡,我猜測各種原因,卻始終不敢確認,我迷迷糊糊地夢見江城,他揮著大刀說:“葉微涼,你真是個不懂事的小孩,我要為民除害!”

然後我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吹拂我的耳朵,一雙溫暖的手暖上我冰冷的麵頰,讓人誤以為是春天來了。

“微涼,是你嗎?你怎麼睡在這裏?”

寬敞柔軟的大床,空氣裏彌漫不知名花朵的香氣,我睜開眼睛,屋外香樟樹的倒影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我揉揉還有些疼痛的太陽穴,屋子裏開著暖氣,被窩是柔軟溫暖的。我從床上爬起來,對這個陌生的環境好奇不已。

讓我回憶一下,昨天我在茶餐廳門口的冰冷階梯上,坐得被凍暈了,然後,聽到天使跟我說話,眼前全是白雪,然後就到了這裏了。

我不會這麼命好,這就來天堂了吧?

不可能啊,天堂的牆壁上怎麼還掛著梵高的畫啊,哎呀,居然還有縱貫線的海報,還有VITAS!他們還活著就能紅在天堂了呀,真榮幸。

我跳下床,推開棕紅色的門,走了出去。

我赤足站在地板上,這是一個巨大的別墅,奢華的水晶吊燈,複式的建築,樓梯欄杆的鏤雕精致典雅,我隻在偶像劇裏看到過這樣的場景,我還是以為自己在做夢,把嘴張成似乎能塞進一個雞蛋。

大宅子裏開著暖氣,於是踩著冰涼質地的大理石地板也不會冷。我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到處張望,瞪著一雙好奇的眼。

這裏是哪裏啊!

直到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我驚嚇過度一下子撞到牆上,頓時尷尬至極。

那雙冷冰冰的,帶著二分調侃三分戲謔五分不知為何物的眼睛,正直直地看著我。

我紅著臉問他:“你……你怎麼在這裏?”

彼時我正穿著家居服,而不是自己的衣服,不……不會是他給我換的衣服吧?昨天那個天使聲音來自於他?太娘娘腔了吧!

“該是我問你這個問題吧。”

江城饒有興致地看著緊張過度的我手舞足蹈的樣子,竟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來,然後他那皓白牙齒間蹦出兩字:“白癡。”

雖然後來我知道,江城總是用“白癡”兩個字來形容他覺得好笑的可愛的有趣的東西,但我還是耿耿於懷了好一陣。尤其是當時,我光著腳丫站在他家的地板上,頓時覺得自己比他矮了好幾截,底氣也不足了,而且轉念一想是這個家夥將我從冰天雪地裏給撿回來的,好歹也是個恩人啊。我葉微涼從來不是知恩不報的人,於是我大人不計小人過,來了個深深的鞠躬,道:“謝謝你救了我!”

“我救你幹嗎,是微竹阿姨救你的。白癡。”他又硬邦邦地吐出這兩個字,然後轉身就走了。

江城穿著一件休閑的格子襯衫,襯得他整個人極為修長。江家的大宅子裏,我望著少年轉身離開的背影,然後聽到夏微竹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