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花朵的露水打濕了這個故事,也打濕了聽故事人的眼睛。
那是少年八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剛剛撐起半邊天來,在家的時間屈指可數。他尚且不懂事,時常頂撞母親,惹母親掉淚。
直到母親臥病在床,美麗的婦人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臨走前,父親正在開一個重要的會議,少年打電話哭著讓父親馬上回來,可是母親痛苦地支撐了足足一個小時,父親都沒有回來。
最終,父親都沒有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麵。少年不知道父親歸來的路上發生了重大交通事故,路麵大幅度堵塞,沒有車輛可以通行,父親幾乎是瘋了一般從車子上跳下來,跌跌撞撞地跑了三裏路回家,卻還是遲了。
後來父親又娶了另一個她,少年恍惚可以看到母親的影子。他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要求父親對母親專一隻是種蠻不講理的行為,他反而對新母親畢恭畢敬,盡自己能力的好,仿佛他的母親得不到的東西,他全要她有,包括他父親的陪伴。
而經曆過喪妻之痛的父親,更加用工作麻痹自己。而少年不理解,他亦拚命變得優秀,來幫父親分憂,隻希望父親有天能夠空出時間來,多陪陪家裏的妻子。
可是,有些話不說,便成了結,結碰到結,便成了解不開的死結。誤會越來越深,成見越來越大,父子不像父子,反倒成了仇人。
末了,夏微竹唇邊留著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她仿佛自嘲一般,目光深遠,在夜色裏不可探測:“其實,故事從頭到尾,最可憐的人,是我。”
而我終於明白,這就是江城,這才是江城。愛對於他來說,成了一個缺口,無處可獲,也無處可予。於是將自己包裹在一個堅硬的外殼裏,看起來強大到幾乎冷血,其實,我又何嚐不知道,我見過他濕潤眼眶的幾個夜晚,如同受傷小獸一般舔舐傷口,才是真正的江城吧。
這時,江城已經從樓上下來:“聯係上了,我送你過去。”
車上,江城說:“葉微涼,DAVY的事,拜托你了,千萬讓他保持冷靜,為大局考慮。”
見麵的地方是時代娛樂公司的小會議室。貓又戴著鴨舌帽,一身黑色襯得他膚色發白,麵容有些憔悴,但見我到來,他露出皓白的牙齒:“微涼。”
而當他看到我身後的江城時,目光忽然變得清冷極了。
“貓又,小霜她……”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舌頭打結,牙齒打架,最後直接開門見山,“你為什麼不向媒體……”
“澄清”二字還在喉嚨口,卻還是被我吞了下去,澄清?澄清了,那小霜該怎麼辦呢?她要麵對的會由嫉妒轉為憎惡,她會從一個自曝的新聞頭條,轉為一個被人唾棄的騙子。她隻是喜歡貓又……她隻是……
我覺得為難起來。
而貓又搖搖頭說:“微涼,何必管別人怎麼看呢?”
彼時黃歌吟搶過話頭:“不管怎麼樣,當務之急就是掃清現在的傳聞,還有,DAVY,無論如何,你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和葉微涼有所聯絡。”
話音未落,黃歌吟眼波一轉,落到我的身上目光成了刺,她肯定還在為之前橙橙打她的事耿耿於懷吧。
“沒錯。你的形象關乎整個時代娛樂公司還有你所代言的江氏產品的利益,這種情況下,不可再與微涼有所交集。”說話的人,是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江城。
“如果是這樣,那我寧可退出娛樂圈。”貓又冷冷地道。
在場的除了我,江城,黃歌吟,還有時代娛樂公司的幾名負責人,貓又的話像是炸彈,炸開了平靜。
“你說什麼?DAVY,你要為你說的話負責任啊。”一個大胡子叔叔目光淩厲地道。
“我會賠償違約金。”貓又道。
“賠償?三百萬,你怎麼賠償啊!”大胡子叔叔激動地吼道,“還有那些接拍的廣告和短片,你讓我們怎麼去推?”
貓又拉著我的胳膊就往外走,堅決地說:“我要退出這個圈子,我現在就要帶她走。”
眾人頓時驚慌失措,江城在身後叫我的名字:“葉微涼!”
我回頭望進他深深的瞳孔裏,那裏麵有請求的意思。
請求我勸一勸貓又對嗎?他是江家形象代言人,若是不負責任地退出,便會牽連到江家的利益,對嗎?
江城,在你的心裏,真的就隻有利益這樣冷冰冰的東西了嗎?
可是為什麼,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停了腳步,在貓又錯愕的目光裏,一點一點地掙脫了他的手。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我垂下眼簾,不敢再去看少年受傷的眼睛,“我喜歡的人是江城,我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一度以為自己有著博大的胸懷,我所做的,都是為貓又好,他本就該走這樣的路,為很多很多人唱歌,成為很多很多人的偶像,獲得他應該有的榮耀和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