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癡。”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模樣。

“江城,你怎麼老在我跟人打架的時候出現啊。”我忍不住問他,“真是有緣分。”

“這次不是有緣分。”他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我,眼睛裏充滿憐惜,直看得我發毛時,他說,“我跟蹤了你。”

江城告訴我,他路過,結果看我跟夢遊的僵屍似的從公寓出來,然後他就跟上了,

我說:“你不是擔心我去找貓又,間接害得你們公司破產吧?”

江城認真而嚴肅地回答我:“不是。一個貓又還害不了我們破產,估計得十幾個才成。我是怕你是真夢遊,出什麼事就不好了。於是就跟著你了。結果……”

結果他見我在我家門口懷念了半個小時,又到我媽樓下的小花園憂傷了半個小時,平靜得讓他快要睡著了,最後總算有了他出場的機會,結果英雄救美救回一個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我。

“你要去看看醫生嗎?”

我摸摸還有些發燙的臉,搖搖頭:“不礙事。”

我早就習慣了,隻是長時間不需要溫習,一時間沒適應而已,哭一會兒就好了。

江城歎口氣:“我還是送你去醫院看看吧。車在外頭,我先去開車。”

話音未落,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前頭。

我看著一路疾走的少年的背影,咧開嘴笑了一笑,我可以當作他是在關心我嗎?

今天的陽光真狠啊,明晃晃的,照得我連江城的背影都看不太真切。

然後我一恍惚,眼前一黑,就暈倒了。

我暈得真是時候,江城小跑到了他的大黃蜂旁邊,開了車過來才發現躺在地上的我,他以為我氣絕身亡了,頓時嚇蒙了,直接下車把我往車裏一扔就跟開火箭似的往醫院駛去。

一路上,他不但超速,還連闖了三個紅燈,嚇得大街上的行人們惶恐不安,以為來了瘋子。

我隻是一天沒吃東西,加上血糖過低而暈倒而已。

我緩緩睜開眼睛,見到來人,以為是夢境。

“微涼,你還好嗎?”她抓住我的手腕,用另一隻手捋了捋我的劉海,溫柔地說,“做噩夢了嗎?別怕,媽媽在這裏。”

你們一定以為我會感動得哭出來吧?沒有,我真的沒有,我隻是很開心,開心地拉著她的手不肯放,然後像個小孩子一樣撒嬌說:“媽媽,我想吃蘋果。”

她坐在我的病床邊一刀一刀小心翼翼地削蘋果,時而抬頭微笑地看看我,然後將一個削得幹幹淨淨的蘋果送到我嘴邊。

她問我:“最近學習好嗎?”

她還問我:“最近生活好嗎?”

在我微笑著一一回答她的時候,她忽然哭了起來,說:“微涼,媽媽對不起你,太對不起你了。”

我還是沒有哭,我笑著拍她的背:“沒事沒事,媽媽,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了。”

二十歲,我真的長大了。

那是這麼多年,我和她真真正正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光。美好的午後陽光,照得人懶懶的,幾乎要忘記現實裏等待我的殘酷,恍惚以為,現在看到的就是幸福全部。

我仿佛不是在醫院,而是慵懶地躺在家裏的床上賴床。

我的媽媽就在床邊,一聲一聲地喊我的名字:“微涼,微涼。”

那種溫柔的時光,一過去,便會成為一種鈍痛。

午後陽光結束前,她開始看自己的手表,反反複複,每隔兩分鍾看一次,我知道弟弟要放學了,十二點要到,魔法要結束,南瓜馬車重新變成了南瓜,水晶鞋也要消失了。

我的溫柔的夢也該醒了,我不願意醒,可是不忍心她忐忑不安,於是笑著說:“媽媽你快回去吧,我一會喊童橙橙來接我。”

她猶豫了一下,看著我。

“快回去吧。你看我,好久沒吃一頓好吃的了,一會馬上喊童橙橙跟我一塊去下館子補補身子去。”我衝她擠了擠眼睛,露出“請您放心”的表情來。

醫院的長廊上,走過多少麵無表情的人。

我靜靜地坐著,直到一個頎長的身影埋進落日的餘暉裏,他將雙手插在袋裏,仿佛要長久下去地沉默,而心情卻像是空氣裏的塵埃,飄忽不定。

“你在昏迷的時候,喊著媽媽,所以……我去找了她。”

“謝謝你。”

謝謝你送給我這樣珍貴的禮物,一個下午茶的時間,和自己最愛的人待在一起。

對我來說,已經是最最奢侈的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