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呢?”我問。

“就是關於伍的問題嗬……他曾經向我表示,但我是沒有經驗的,你看我多難嗬?”

“表示了!到底怎樣表示的呢?”

“前天我不是一早就出去了嗎?……我們又出城了,但不是到頤和園……”

“那麼是到西山去了?”我接著問。

“對了,你怎麼一猜就著。”沁珠這樣問我。

“自然,西山是很好講戀愛的環境,地方既美,遊人又少,你們坐什麼車子去的?”

“早晨是坐公共汽車去的,晚上坐洋車回來的。”

“伍對你說些什麼?”

“起初我們談些不關緊要的問題,後來我們兩人上了碧雲寺的石階,那裏有一所小園子,非常幽靜,我們就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伍陡然握住我的手,他的臉色像彩霞一般紅,兩眼裏似乎含著淚,他顫抖的聲音,使我驚詫,我低了頭不敢向他看,隻聽見他低聲叫道‘珠妹!……’這是他對我第一次這樣親昵的稱呼,你想我將怎樣的驚嚇?我並不答應他,但是他又說了,‘唉!親愛的珠妹!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惟一使我受苦的人!’

“我連忙問道:‘這話怎麼講?我並沒有做什麼事情嗬!’伍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並且他還不住地發抖。唉!素文,當時我簡直要哭出來了。我說:‘你到底有什麼話?直捷了當地說吧!’伍又歎了一口氣道:‘珠妹——聰明的珠妹,我告訴你,我是世界上第一個恨人,我的命運太壞,我今年整整活了二十五歲,但是我沒有得到一天的幸福,你想我多麼可憐?’伍這些話我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我說:‘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追求幸福呢?’伍連忙問我道:‘倘使我追求幸福,你能允許我嗎?’我說:‘這話不對,怎麼我會有權力不許你追求幸福呢?’

“‘唉!珠妹!不是這個話,你知道世界之上,隻有你能賜給我幸福嗬!’

“素文,你想他這話不是明明一步緊上一步嗎?其實呢,我對於他也不能說沒有感情。不過我年紀還太輕,我不敢就同人講愛情。並且我的父親年紀老了,將來母親的責任是要我負的。我不願意這麼早提到婚姻問題,我便對伍說道:‘你的意思我現在明白了,不過我覺得隻要我們彼此了解,互相勉勵,互相安慰,也就可以很幸福的不是嗎?……’

“‘是嗬,我希望的就是我們終身相勉勵相安慰的生活……’

“我一聽這話,知道他是故意不放鬆人,我就又解釋說:‘我們永遠做個道義的朋友吧!’伍自然有些失望。不過他也沒再說什麼。後來又有人走上來了,我們就離開碧雲寺,逛了羅漢堂就雇洋車進城了。……昨天我又接到他的一封信,他發了滿紙的牢騷。我還沒回他的信,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聽完沁珠這一段故事,覺得這真是個不大容易對付的題目。沁珠現在雖是不大願意對伍表示什麼。但是我準知道,她已經陷到情網裏去了。在這種情形下,我再不容易出什麼主意,我躊躇了很久才答道:

“據我想你們兩人一隻腳已經陷入了情海了,至於那一隻腳,應當抽回呢,還是應當也隨著下去,我看就任其自然吧,如果要勉強怎麼做,那隻都是招徠苦惱的。”

“那麼回信怎麼寫呢?”沁珠說。

“你就含含糊糊地對付他,看他以後的態度怎樣再說。總之他倘是真心愛你,當然還有表示……”

沁珠讚成我的提議,於是這個問題暫時就算告了一個段落,我們也就離開西吉慶回學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