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開口喚我道,“姑娘?”

“……”我將手中的話本子同酒水杯子一道放在了桌上,接著便從榻上起了身,一麵著鞋履一麵淡然道,“阿花,今日是第幾日?”

“姑娘,”阿花恭恭敬敬地垂著臻首,回道,“正好是第三日。”

我含笑頷首,朝她們招手道,“過來為我梳妝。”

“諾。”

唔,殊不知,這三日時光,過得當真是這般快。

青丘九尾狐族,委實是個頗講究的神族,此般講究,由英招少君為本仙姑準備的嫁衣體現得淋漓盡致。

廝嫁衣的繁複程度著實是教本仙姑有些招架不住——裏裏外外,外衫外裙內衫內裙加起來,竟是足足有十七層之多。是以,當阿花同另兩個小姑娘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那件明豔的嫁衣生生地堆在我身上之後,她三人連同著本仙姑,皆是累得幾近撲地。

然而,甚為古怪的是,這件嫁衣卻是甚為合我這身板兒,甚至連腳下的一雙繡履,都是意料之外的合適。

這三日之中,本仙姑非常清楚地記得,英招從未命人來為我量過體裁過衣。

我心生疑慮,對著銅鏡中的自己一番打量,隻見這嫁衣色澤雖是極豔麗的,卻是隱隱地又透出了一股子陳舊之態,便像是在一處地方擱置了數千年一般。

這件衣裳穿在本仙姑身上,竟是合身地教人生出一種錯覺,便像是它原本就該穿在我身上一般。

這是為什麼……

眉宇不自覺地凝起,我的腦中疑雲滿布,接著便迷迷糊糊地被阿花攙扶著坐到鏡子前,隻見她麵上帶著一絲笑,端起妝台上的一盒脂粉,便往我臉上抹了上去。

不得不說,阿花的一雙手,著實是一雙頗靈巧的手。

三百年的補魂,三百年的沉睡,我的容顏相較之前自然是憔悴了不隻半點,如今阿花這番搗鼓下來,卻是教本仙姑瞧著很有幾分精氣神兒。

望著鏡中人,我不禁又憶起了當年我從九重天初嫁時的種種,這才恍覺,原來不知不覺中,那些年那些歲月,都已過去了那麼久了。

阿花滿麵的笑容,她直直地望著我良久,半晌方才含著三分歎息似的說道,“姑娘,你生得真美,少君能娶你,我們青丘上下,都是極歡喜的。”

“哦?”我淡淡應道,卻並不是真的想聽她的回答。

“少君是一個可憐人,聽老一輩的說,當年少君為了救一個女子,便將自己的情絲抽出去為她做了藥引,這場姻緣最終仍是沒個結果。這麼多年來,少君都是一個人,帝君同帝後時常不在青丘,數萬年前妲己帝姬又……”阿花微微一頓,雙眸中染了少許的濕意,又道,“無論如何,姑娘你能嫁與少君,便是我青丘族人的恩人。”

我聞言大驚——從前本仙姑隻以為,英招的情絲是被人抽了的,未曾想,竟是這人自願將情絲拿出來,入了藥麼。

我心頭覺著驚異,便不著痕跡地細細地打量了一番阿花的神情,然而不望則已,一望,卻教本仙姑著實驚得更甚,隻見這女子麵上雖含著笑意,眉宇間卻又帶著股莫名的悲涼,壓抑得那般深沉的,悲涼。

我望著阿花麵上的笑,望著她眼中的悲,恍惚間便明白了一些事。

情之一字,或許隻有不懂,才會不痛吧。

“姑娘,奴婢為你梳頭。”阿花笑了笑,說著便拿起了妝台上的木梳,將我綰發的木條抽出,一頭烏墨一般的青絲便傾瀉而下,她手持木梳,自上而下地梳著,麵上含著笑,眼中卻噙著淚光,一下一下地梳著。

方此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驀地由遠及近,隨後便是阿花同一眾婢女跪地見禮的聲音,“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