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快遞員有用嗎?他一口咬定是盧芳親手交給他的,你該不會懷疑他說謊吧?”徐佳發動了車子。
“我看了經偵處的問詢筆錄,發現了一個問題。或許是那件快遞給經偵處的家夥們造成的心理震撼太大,他們在問詢快遞員時,太迫不及待了。問詢方問快遞員的問題,不是正常的‘誰要你上門取的快遞’,而是‘要你上門取快遞的是不是盧芳’。這是誘導問詢。如果是在法庭上辯論,絕對會被辯方律師提出抗議的。”
“但那個快遞員確認了就是盧芳。”徐佳還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任何東西隻要被語言傳述,被文字記載,就難以避免某種程度的歪曲和戲劇化。在心理學上稱之為想象補償。我覺得,這個快遞員的證詞有問題。”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盧芳那封所謂的遺書竟然是打印的,隻是在署名處簽了她自己的名字。搞笑嗎?如果按照她在遺書中所說,她和方城有曖昧關係,她如何能心平氣和地像寫文書一樣寫遺書?
“在擁有幾百名員工的明盛公司,所有人都知道方城和張嫻靜的曖昧,卻不知道方城和盧芳也有曖昧。一個四十多歲心高氣傲的剩女,居然為了一個不怎麼優秀的男人侵吞八千萬?
“再者,所謂八千萬的壞賬,她一個財務人員就算能瞞過整個財務部,明盛公司的那些高層管理人員,難道都瞎了不成?如果方城是因為那八千萬殺了她,那還殺張成禮那些人幹嗎?”
徐佳歎了口氣,“疑點隻是疑點。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方城,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凶手。如果我們沒有證據證明方城是清白的,估計他很快就會上法庭了。”
“沒有必要證明方城的清白。”我不懷好意地笑道,“隻要推翻那些證明他有罪的證據就行了。”
方城這次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是什麼人要陷害方城呢?陷害他又有什麼好處呢?複仇?犯不著殺那些無關的人吧。為錢?方城能有什麼錢呢?
快遞公司內。
在所謂的候客廳等了一個半小時之後,那個快遞員總算取貨回來了。一輛通勤車、一身運動衣、一雙跑鞋,很年輕的樣子,大概還不到二十歲?
“我……我不是已經說過了?”他站在大門口,右手微微發抖。
“因為你的證詞有點問題,我們需要再次查證。”徐佳板著臉,很嚴肅地回應。
應他的要求,我們一起走出公司,在街角處開始了詢問。
“劉健,你的筆錄顯示,是盧芳親手把快遞交到你手上的對嗎?”徐佳問道。
“是的。”
“那麼,那個奇怪的要求也是她當麵提出來的?你沒有表示任何異議嗎?”徐佳追問道。
“奇怪的要求?大姐你的意思是……”劉健撓了撓頭。
“大姐?”徐佳額頭上的青筋開始暴跳。
我幹咳一聲,接道:“就是那個在約定時間內如果沒有聯係的話,就快遞給警方的要求。你不覺得有些不符合正常手續嗎?”
“哦……那個啊。有些客戶的要求會有些變態。但我們老板說過,隻要掙錢,別的不用管。”他說完後,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嗯,當然得不犯法。”
“那就是說,當盧芳提出那種要求的時候,你並不感到吃驚?”我繼續笑著問道。
“嗯,不吃驚。我還遇到過很多其他各種各樣的要求,比她那個離譜多了。”少年的精神有點鬆弛了。
“嗬嗬,劉健,你以前跟盧芳認識嗎?”
“當然不認識,警察叔叔,到底怎麼了?”劉健憨厚地笑道。
叔叔?
好吧,不跟你計較這個。
“是這樣啊……那麼,劉健,你既然以前不認識盧芳,她交給你快遞的時候你也沒多深的印象,為何你之後能準確地指認出盧芳?”我漫不經心地拋出了這個問題。
“我……”他張皇地看著我,又看看徐佳。
“你在第一次詢問時,說了謊,對不對?劉健,你知道偽證罪嗎?”
“我沒,我沒說謊。”他慌亂地揮著兩隻手,“警察叔叔,我很需要這份工作,你們說什麼我都會配合。我媽媽有病,我需要掙錢。不要跟老板說,我會被開除的。”
我和徐佳對望了一眼。
徐佳輕聲道:“別慌,你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隻不過三分鍾的簡單敘述,快遞員的證詞就已經沒有證據效力了。
不出所料,這個叫劉健的快遞員,在發出那份快遞之後,對客戶的印象已經消失殆盡。隻記得是個身材較瘦的普通女人,長相、打扮甚至衣著都已經忘得一幹二淨。在經偵調查的時候,麵對三張模樣相似的照片,他猶豫了很長時間都不能確認。最終,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他拿起了那張盧芳的照片。
“那個偽證罪……我會被開除嗎?”劉健很是緊張地問道。
“這個不是出自你主觀意願,應該沒事。”我笑著拍了拍劉健的肩膀。苦孩子,老爸死得早,老媽有病,十多歲就要出來拚生活。麵對壓力,隻能選擇順從。
“那太好了,現在工作挺難找的。沒事的話……”他又撓了撓頭,討好地笑著問。
“嗯,你回去忙吧。”徐佳點頭,看他走遠了,才關掉了口袋裏的錄音筆。
“把這個東西送給經偵處,他們就會放人。想不到這事情解決得這麼快。”坐進警車,我笑道。
“可還有那份賬目。”徐佳咬著嘴唇,“那個也算……”
“那個什麼也不是。賬目隻是顯示有八千萬的壞賬。把壞賬跟方城聯係在一起的,是盧芳的那封遺書,但遺書卻是打印稿。那麼決定遺書真偽的關鍵,就是這封遺書是不是盧芳親手交給快遞員的。”我抿嘴笑道,“現在,既然快遞員推翻了以前的證詞,這一招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