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突然接到皇上今天要親自召開朝會的通知,同時也聽到了燕王參奏霍光大逆不道這個消息。有的替霍光擔心憂慮,有的幸災樂禍,有的腳踏兩隻船,靜觀朝廷的風雲變幻。桑弘羊斷定這個朝會定是討論燕王奏章這件事。他喜中有憂。喜的是皇上終於重視了那個奏章,參倒霍光有了希望;擔憂的是那個奏章畢竟是假的,一旦被識破,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他一大早就來到未央宮,那裏已經來了幾個大臣,他本想湊過去和他們聊聊,一看都是平時對霍光不滿的那些人。為避瓜田拾屐之嫌,不如躲得遠遠的,一個人冷靜地分析今天的朝會到底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麵。憑借他幾十年的宦海經驗,皇帝最怕的是臣子功高震主、圖謀不軌。廣明閱兵事件盡管霍光發怒,畢竟發生了將士向他表忠心的事情,他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朝廷中那些反霍大臣一定會借著這個機會推波助瀾,掀起反霍浪潮。劉弗陵畢竟年齡還小,沒有什麼主見,隻要大家異口同聲地支持那份奏章,他就會信以為真,向霍光問罪。桑弘羊同時也警告自己不要樂觀得太早了,擁護霍光的也大有人在,他們絕對不會視若無睹,定要皇上澄清事實、追查到底。他料到兩軍對壘、唇槍舌劍、劍拔弩張,將是今天朝會上要出現的局麵。
上官桀也來得很早,他要從眾人的議論中推斷出大家對燕王奏章是人心所向,還是人心向背,這對他至關重要。如果皇上和大臣們都站在反對燕王參奏霍光的立場上他就順風打旗,聲討燕王誣陷忠良的滔天罪行,極力保護自己;如果皇上聽信了燕王的奏章,他就以保衛皇上為名,狠狠地推霍光一把,讓他跌倒再也爬不起來。別看上官桀平時魯莽,遇到關鍵時刻比誰都能隨機應變。
大臣們陸續來了,聚集在殿外議論紛紛。盡管議論不一,心思有異,但都集中在霍光現在在哪裏這個焦點上。如果霍光現在還在邊疆視察部隊,聽到燕王參奏他圖謀不軌的消息會不會發動兵變,帶兵殺進長安;如果他已經回到了京城,皇上要治他的罪,他那些位居高官的兒子、身居要職的女婿們決不會等閑視之袖手旁觀,定然是大鬧朝會,發動宮廷政變;但更多人則認為,霍光忠厚,最看重自己的名節,就是被皇上罷官流放,也不會做出背叛朝廷的事。
當大家正在議論猜測擔心時,霍光在未央宮外麵下了馬,急急向宮裏走來。他對奏章在朝廷上掀起的波瀾一無所知,心急的是要盡快處理廷尉丙吉派人給他送去的那個密件。密件裏說桑遷拒不到廷尉接受審查,暗中在轉移鹽、鐵、酒的專用款。桑弘羊是禦史大夫,直接管著廷尉,丙吉不敢強行逮捕桑遷,隻得直接向大將軍彙報。鹽、鐵、酒專用款是國家開支的一項主要經濟來源,如果被桑遷卷走,國家將蒙受巨大的經濟損失。所以,他一下馬就派人去請丙吉到他的宣室殿來彙報。
“大將軍!”
霍光轉身看見是老將軍張安世。
張安世把霍光拉到一棵大樹後麵,悄悄告訴他:“有人上書彈劾你。”
“皇上如何聖裁?”霍光沒有問是誰參奏他,他關心的是劉弗陵的態度。
張安世搖搖頭說:“現在還不知道。”
霍光又問:“很嚴重嗎?”
張安世說:“聽說是燕王上的密折。”
“燕王上的奏折?”霍光這才感到震驚,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回頭對跟隨的侍衛們說:“你們都回家吧,先向自己的家人報個到。”說完卸下寶劍交給侍衛。他要避李下不正帽之嫌,先給自己解除武裝。他的親隨侍衛江龍卻沒有走,平時一直是寸步不離霍光左右,保護霍光。霍光對他也下了命令:“你也回去。”江龍說:“保護大將軍的安全是我的職責。”霍光說:“我現在不需要保護,你回家吧!”說完,扭頭就走。
“大將軍……”張安世追喊著,“皇上今天要在前殿召開朝會,你……”
霍光說:“我在等候處理。”說完,頭也不回地向自己辦公的宣室殿走去。
丙吉已經在宣室殿門口等候霍光。
霍光劈頭就問:“桑遷轉移鹽、鐵、酒款的事確鑿嗎?”
丙吉慌悚不安地說:“進殿再說吧!”
“不,我現在就想知道。”
“我看這事大將軍就不要插手了。”
“什麼意思?”
“難道大將軍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