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倒影(一)(3 / 3)

“以後經常給我來個電話好嗎?彙報彙報你的情況。”

路傑點點頭,然後說:

“處長,我得趕緊回去,連裏就我一個幹部。”

處長說好的,路傑走了兩步聽到處長又叮囑她,別忘了給他打電話。

路傑想自己也真是的,都半年了,也不給處長打個電話,工作是忙了點,還有家庭和丈夫,但也不至於忙得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自打當兵來到基地,處長一直像長輩一樣關心著照顧著自己,你路傑怎麼可以這樣呢?

路傑這麼自責著走在路上,這時路傑的手機響了。她的手機很少響的。路傑看了電話,是個有些眼熟的號碼。路傑按下接聽鍵。

“路傑你好!”

“你好。”路傑沒問對方是誰。她若這樣問了,對方一定會很失望的,人家對她這麼熟悉,她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路傑一下子明白他是誰了,同時心裏像跳進了一隻兔子奔個不停。“謝謝你送的花。”

“不知玫瑰是不是最新鮮的?我是讓鮮花公司快遞送的。”

“是最新的,謝謝你。”

“我也不問你晚上有沒有空,但請你晚上一定給我個給你過生日的機會。”

“不行,晚上我有事。”

路傑想都沒想就回絕了。

“路傑,給我個機會吧,我也有許多話想對你說,我自己的。”

電話裏的語調充滿憂傷,這語調曾經是那麼打動她。

“我遇到了一些困難,心靈上的,出來好嗎?”

“述文,我現在有事,要掛了。”

“那下午我和你聯係,一定出來。”

路傑掛了電話,心裏很不是滋味。當初她選擇了丈夫決定不再和述文聯係後,述文麵上的痛苦她是看到的,但她更想象得到述文背後的巨大痛苦。但路傑覺得她一點都沒有做錯什麼,她甚至從來就沒有答應過述文任何一點點東西,甚至連一點點熱情都沒給他,隻是那時,隻要述文要求她出去她都赴約罷了,每次路傑都是禮貌地傾聽罷了。自始至終都是述文自己在不斷地燃燒自己的愛情。路傑確實被述文的愛情感動了,但路傑隱隱認為這不應該是真正的愛情,她還覺得真正的日子不應該是這樣過的。路傑沒有一點點表露,甚至述文在激動時要親吻她,路傑都沒讓。不再聯係後,述文有段時間還給她打電話,電話裏全是這樣充滿憂傷的語調。二個月後就不再聯係了。今天怎麼突然送花給她而且還讓她晚上一定要陪他聊聊。路傑隱隱感覺不安。她已經想定,晚上不能和述文見麵。

路傑的腦子又回到了連隊上來。她想到剛才會上軍務處長說的要進行閱兵,腦子大了起來。路傑不明白為什麼要現在這個時候大閱兵,全都湊在了一起。過去都是十一閱兵的。這次非得病倒幾個人。

路傑看到有幾個女兵走進夥房。路傑看表,還沒到吃飯時間。路傑已多次強調不能提前開飯,誰還這樣呢!距離太遠了,路傑沒看清剛才幾個女兵是誰。路傑徑直走向夥房。

原來是王敏敏和另兩個戰士提前開飯了。

路傑進去時,她們正端坐在那兒吃得正香呢!路傑的火一下子竄了起來。

“你們怎麼回事!處裏已多次批評我們連吃飯不排隊、提前吃飯,連裏點名也講過多次,為什麼就是不聽?都回去排隊!”

三個戰士立刻放下碗,走出夥房。路傑對炊事班長說:

“以後不值班的提前吃飯,不準打菜給她們。”

“她們說值班。”

“問帶隊的。”

正說著,隊伍帶來了。路傑讓隊伍停在門口,然後說了提前開飯的事。“老是讓處長批評有些人是不是不當回事?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為連隊的榮譽負責。機關有司政後幾十個處,女兵連的一舉一動,都在機關幹部的眼裏。以後再有誰提前開飯,那就實行紀律,哪個班的人違反,哪個班就別想評先進班,班長也不能參加先進班長評選。”路傑說完後才開飯。

隊伍一排一排陸續走進夥房。王敏敏和兩個挨批評的戰士不想吃飯要走。路傑把她們叫住,說飯還是要吃的。王敏敏說早吃飽了,還是要走。路傑明白,王敏敏說早吃飽了有氣飽了的意思在裏麵。路傑想,這麼點著名批評且又這麼嚴厲,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是有些受不住,路傑便有些動情,說:

“因為我批評了你們,你們不吃飯,我心裏很難受,飯一定要吃的,胃餓壞了怎麼辦?以後不要提前吃飯就行,快和我坐一起吃。”

三個人便和路傑坐一張桌上。吃飯時,路傑又把三個人平時表現好的地方一一表揚了,並對她們作了中懇的評價。三人很高興,飯也吃得比平時多。

炊事班長叫連長接電話,是呂芳打來的。路傑放下碗急步去接。呂芳告訴她,史豔豔得的是急性闌尾炎,已在動手術。路傑讓王敏敏幫她收拾碗具,急匆匆蹬上自行車往醫院趕。到醫院時,手術已做完。史豔豔躺在床上輸液,眼裏還盈著淚。呂芳和另一個戰士在一旁。看到連長,史豔豔更哭了,路傑趕緊過去,蹲下,擦掉史豔豔的淚,悄聲說闌尾手術是小手術,很快就會好的,很多人都開過的。可能是麻藥劑量少,史豔豔說疼得厲害。路傑說不要怕,勇敢點,頂一頂就過去了。史豔豔才十七歲,在家是獨女,是父母的掌上珠,在家嬌得很,膽子一直很小,有次在床上看到一隻螞蟻,嚇得不敢睡,鬧騰了半個多小時,最後呂芳隻得和她換鋪。路傑坐在床邊安慰了她很長時間。一會兒路傑又去醫生辦公室問情況。醫生說手術非常順利,三四天就能好。路傑心寬了,回來對史豔豔說,你看醫生說很順利,三四天就會好的。路傑又坐了一會兒,然後把買來的水果蜂王漿等放進床頭櫃裏,對那個戰士說,辛苦你陪史豔豔,你去買點吃的,開張發票。路傑撫摸了一下史豔豔就和呂芳回去了。

回到宿舍裏,路傑重重地坐在床上,喘著氣,腿直發軟。小林說,高先生來過了,問你去哪兒啦,中午回不回去。我說你去醫院了。高先生還以為你生病了,臉都變了。小林稱她丈夫叫高先生。路傑想起,剛才接完述文的電話後怕述文再來電話把電話關了。路傑一看時間,趕緊給丈夫打了電話。

“睡著了沒有?”

“你怎麼把手機關了?”

“開會。”

路傑自己都嚇一跳,怎麼這麼輕易地就說起了謊?她可從來都沒對丈夫說過謊。

“想你。”

“我也是。”

“很累吧?快睡一會兒。”

“嗯。噢,我晚上可能有點事情,要晚點回來。”

“連裏的事情?”

“一個戰友來了,要碰個麵。”

“那早點回家。”

“嗯。”

路傑放下電話。有些恐懼地坐著。剛才和丈夫才二分鍾的通話,她居然連著說了二個謊。她完全是下意識地說晚上可能有事情的。她不明白為什麼要對丈夫說晚上可能有事情?自己不是已經決定不去和述文見麵嗎?難道自己潛意識裏還準備著要去和述文見麵?路傑的心因為緊張而急跳著,像有一頭小鹿在撞她的心壁,悶痛悶痛的。她知道,婚姻的悲劇是從夫妻間說謊開始的。路傑這麼想的時候恐懼地一小激棱,她這麼美滿幸福的讓人人羨慕的婚姻怎麼可能會有悲劇?路傑雙手揉著太陽穴,清醒地想,自己晚上真的去和述文見麵自己的婚姻真的會出現悲劇的蟻穴?她和丈夫這麼相愛,怎麼可能出現悲劇的蟻穴?她不相信也覺得不可思議。這麼想的時候,路傑的潛意識裏已經滋長了晚上去和述文見麵的念頭。

路傑站起,喝了口水,然後拿起盆倒了點熱水,洗了臉和腳,準備睡一會兒。太累了,路傑很快就有些迷糊。這時電話卻響了,小林接,對方要找連長告狀,說總機態度不好。小林說好好,我跟總機說說,便把電話掛了。安靜了會兒,路傑又有點睡意,電話又響了,小林拿起電話機,喂了兩聲,對方沒說話。剛掛了,鈴聲又響,拿起,依舊沒聲音。幾經折騰,路傑的睡意全沒了。她仍閉著眼睛,靜靜地養了會兒神。她沒生氣,自她當上副連長住進連幹宿舍後,這種經曆太多了,更可惡的還有半夜一二點給你來電話,直把你弄得比白天還清醒為止。就是這樣也不敢關掉電話,萬一真的有急事找不到她,那問題就嚴重了。

婚姻或者說感情真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婚姻中或者說感情中的人會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產生出莫名其妙或者荒唐的想法和念頭。就像我們這位這麼正統女兵連長,會為自己下意識的說謊就產生這麼荒唐的念頭,而事實無數次的證明,這種往往看似荒唐的念頭卻最終成為真實生活的證言。我們不知道我們這位又漂亮又正統的女兵連長是不是會被她的荒唐念頭所證實。

路傑倚在床架上和小林聊了會兒天。小林說連裏有人談戀愛,昨晚還看到王敏敏和一男兵走出大院三號門向城裏走去,還很親熱。小林說看到好幾次了。路傑聽了很惱火,不僅和本基地的男的交往還和外麵男人交往那麼多。上次她已專門就這事和王敏敏談過。王敏敏表示沒那種關係,讓連長一千個放心。連長,你想啊,我會這麼傻嗎?王敏敏嘻嘻哈哈地說。王敏敏長得挺漂亮,心也很活,自製能力差些。盡管王敏敏自我感覺很成熟老練,但路傑還擔心王敏敏會出事,這個社會太複雜,險惡的人太多,王敏敏這麼個二十出頭的女兵能經得住社會上那麼多人的錘煉嗎?能經得住社會上那麼多誘惑嗎?路傑想,要好好的敲王敏敏一次。到時要真出了事,那她這個連長吃不了兜著走。又聽小林扯了會兒,起床號響了。

下午全體隊列訓練。呂芳問十個參加海軍競賽的人要不要去,路傑說當然要去,否則連個方隊都湊不出來。隊伍帶到大操場,路傑把近期的工作向全連作了布置。最後她說:

“我們女兵連曆來有打硬仗的傳統,在重大任務麵前,從來沒有熊過,希望大家拿出頑強的拚搏精神,刻苦訓練,努力工作,在這次海軍話務競賽,五·一大閱兵,五·四大團日活動中為我們女兵連爭光,大家有沒決心啊!”

“有!”一百多個嗓音脆聲高叫。路傑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表情。

太陽熱烈,氣溫很高。訓練不到兩小時,女兵就滿臉通紅,發絲貼住額頭。但個個精神飽滿,步伐堅定有力。路傑想,這樣訓練一個月,定能在五一大閱兵中取得優異成績。

在練習正步走的分解動作時,隊列裏一陣騷動,原來是王敏敏暈了過去。路傑趕緊叫休息,奔過去,和呂芳一起把王敏敏架到樹蔭下,用拇指掐王敏敏的人中,叫一個戰士去拿水。路傑十分焦急,緊張得臉更加紅了。她心裏祈禱著千萬別出點什麼事情。部隊現在是事故定乾坤,你就是正課訓練,出了事故,你這單位三五年別想抬起頭翻過身來。你幹得再好也白搭了。路傑焦慮地看著,不斷叫著敏敏,王敏敏。王敏敏終於醒過來,她很難為情的笑笑。路傑長長地出了口氣,問王敏敏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難過?王敏敏說就是累,就是熱。水來了,路傑用濕毛巾放在王敏敏的額頭,又喂了她幾口水,問王敏敏現在是不是好些了。王敏敏點點頭,路傑看表,已訓練了兩個小時,就叫呂芳收操回連。

路傑回到連部,歎了口氣,重重地砸在坐椅上,長出口氣:

“真累。”

小林給路傑添上水,說:

“連長,你真要當心身體了。”

路傑歎口氣,顯得很無奈。

這時,有人敲門,小林開門,楊幹事笑盈盈走進來。和路傑寒喧幾句,然後問路傑要公差。路傑堆笑著說,實在沒人,全連剛出操回來,個個累極了。楊幹事說,校對文件不累的,坐在那兒用眼看,用嘴說就行。路傑說下午訓練了兩小時,確實太累了,她們連上樓梯的勁都沒了。楊幹事說連長你言過了言過了,文件很急,請連長無論如何幫個忙。路傑和楊幹事很熟,拂不下麵子,說那我去吧,她們實在太累了。那哪成,炊事班不能叫兩個?路傑猶豫著,楊幹事已撥通了夥房的電話。路傑搖搖頭很無奈地接過電話。毛主席說,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共產黨就最講認真。楊幹事調侃地說了一句。

楊幹事走後,路傑起身去看王敏敏,宿舍裏圍著好幾個人,有說有笑的,見路傑進來,全部起立停止了說笑。王敏敏倚在床上,臉紅撲撲的。路傑說,敏敏這下倒更美了。王敏敏笑笑,說沒連長漂亮,全連沒一個人比連長好看。路傑說我老了,哪談得上漂亮。旁邊一個戰士說,連長你主要太累了。另一個戰士剝了根香蕉給路傑,路傑遞給王敏敏。王敏敏說一點不想吃東西。路傑就用香蕉點著她們說,你們都說我老,那你們要聽我的話,讓我少操點心呀。說著路傑瞟了王敏敏一眼。王敏敏不敢和路傑對視,眼光低了下去。路傑咬了一口香蕉,動作很雅。路傑又問王敏敏現在感覺怎樣,王敏敏說好多了。路傑對一個戰士說,你去找炊事班長,給王敏敏下點麵條,不要放葷的,放點香菇青菜就行了,味道要燒得清爽可口些。王敏敏聽了,臉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