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走出沙漠還是很簡單的。

反正她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唯一的任務就是送鮫人回家。於是跋涉到沙漠邊緣,遇見其他人,第一件事就是詢問要怎麼去海邊。

有了大方向,蘇洱做出的承諾終於不再是空口白話,她接連問了許多人,給鮫人看自己的指南針,好叫他知道他們每天都在朝大海移動。

在沙漠裏隻有蘇洱和鮫人兩人,蘇姑娘還沒發覺。回到有人煙的地方,她才發現,鮫人他……雖然未必相信她,卻非常黏她——就算她已經很堅決地拒絕過他了。

他們兩人都不希望其他人發現鮫人的異族身份,所以鮫人在人前從來都帶著鬥篷上的帽遮,他也從來不再別人麵前說話,這都沒什麼。

關鍵是,晚上投宿時,他也不肯跟蘇洱分房住。要知道,蘇洱背包裏有各種各樣的寶貝,可以說是個富可敵國的大款,她絕不會舍不得開兩間房的銀子,再說一到晚上鮫人便從想往她身邊湊,所以有良心不肯挾恩圖報的蘇姑娘自然要開兩間房。

可當她向店家要兩間房時,鮫人馬上緊緊拉住她的衣角,一路硬跟著她進了房……蘇洱也懶得理他,隨他去了。到了房間,她還特意給鮫人要了水讓他可以泡在浴桶裏,然後盡職盡責地幫他把門。

絕對仁至義盡!可晚上她要回另一間房休息,鮫人卻使出抱大腿神功,死死拽住她的腳腕,撲倒在地,藍色的長發逶迤在地,淒涼地哀求。

“我就要在浴桶裏就好……”綠眼睛的異族急得臉色蒼白,聲音裏全是要被拋棄的驚慌失措,“……不要走……求你不要丟下我……”

蘇洱:“……”

美人我隻是去隔壁睡覺,你這生離死別一樣的模樣,是拿錯劇本了呢還是拿錯劇本了呢?想到他第一次有放風的機會就抓緊時間逃跑,現在這樣實在有點虛偽和誇張。想了想蘇洱就把腳腕從鮫人的懷裏□□,單手撐地側空翻轉體360°,義無反顧地溜了。

幫他關門時,她看見他垂著頭,趴在地上哭了起來。並不是聽到了聲音,她隻是看見一粒粒珍珠輕輕落在地上,彈跳著散落在他周圍。

在橙黃色的燭光下,鮫人落淚的樣子真的很美,就算覺得他在表演,蘇洱也覺得心疼。她回到自己房間,在床上來回翻身,怎麼也睡不著,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鮫人藍色的長發鋪散在地上,低頭無聲落淚的樣子。

真是輸了!總覺得有種被美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淡淡不爽——蘇洱糾結了一會,還是灰溜溜地回了鮫人的房間,把趴在地上認真撿眼淚的魚美人抱起來塞進魚缸、啊不浴桶,接受他自產的珍珠贈禮隨便塞進背包,自己躺床上去睡了。

可這天之後,蘇洱也留了點心:自從離開沙漠,蘇洱便買了代步的馬車,鮫人每天不用做什麼,隻需要安靜地坐在馬車裏。他又不愛說話,蘇洱也沒熱情到哪裏去,於是大部分的時間,鮫人都眼睛發直地盯著她,一動不動地發呆,保持一個姿勢半天不變。

不注意還好,一旦留意,蘇姑娘被他盯得發毛。鮫人發呆時木然的眼神,看起來還真有點不太對勁。蘇洱琢磨了幾天,突然悟了:這貨不會是患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

蘇姑娘在玩遊戲時,作為一個鬼畜渣攻,她其實是非常鍾愛別人對她斯德哥爾摩的,所以對這病症的誘發因素記得很清楚,這種能讓人質認為自己愛上綁匪的心理疾病,通常要滿足四個條件:

人質必須真正感到綁匪威脅到自己的存活。√

她當著鮫人殺過人虐過怪,濺了滿臉血,還挨個搜了屍,簡直不能更喪心病狂!

挾持過程中,綁匪略施小惠。√

嗬嗬,簡直不能更溫柔體貼……

人質與外界訊息隔離,隻與綁匪單獨相處。√

這貨自己待了百年,沙漠裏朝夕相處足有一個月QAQ

人質要相信,不可能從綁匪手裏逃脫。√

逃了一回差點被鱷魚吃掉,沙漠裏離開她身邊果斷立撲,出了沙漠……落在別人手裏隻有更慘的份,沒看這貨現在時刻注意抱緊她大腿討好她嗎?!

蘇洱:斯德哥爾摩妥妥的!

不是主觀騙她利用她就好,蘇洱也不知道這毛病應該如何治療……無外乎就是重新建立正常的人際關係,脫離封閉的環境,找到其他可做的事吧——關鍵是不能趁人之危,要愛護病患!

從蘇洱的角度,她覺得自己特別特別光明磊落,對鮫人的態度不叫疏遠,而叫“給他尊重和個人空間”。可惜從病患鮫人的角度看,他覺得已經遭到了飼主的厭棄。

若即若離,時而溫柔時而冷漠,這種手段對普通人施展出來尚且致命,何況是個病人呢。鮫人早忘記不久前他還曾經敢於逃跑,還記得要的是自由,還分辨得出蘇洱在騙他……他太寂寞了,隻希望蘇洱能像初遇時那樣對他。

所以蘇洱很快發現,鮫人開始用生命在她麵前刷好感度。坐馬車趕路讓他比之前有精神,投宿後,像急切證明自己的小孩一樣:飯菜,他和小二搶著端;被褥,他和小洱搶著鋪。

有次夜宿野外,恰好停留在河邊,鮫人磨蹭到蘇洱麵前,垂著頭像個想請假的小學生,抿著嘴唇猶豫好久,才向蘇洱提出請求,說他想要下河抓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