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離開。
陳熾猛地站起來追了出去。雲子義和那娘子什麼關係他可不管,“邛崍派”這三個字卻如雷貫耳。那天邛崍派的雲海清和他大師姐陳若合鬧了淩府便逃走後,第二日淩蘇盧派人追去斷層崖,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舉目整個邛崍山,除了西邊的邛崍派,還有何處能容得了他們。
所以陳熾心心念念的小師姐陳若初,此時多半可能是在邛崍派中。那名娘子又說她是邛崍派雲子義的家眷,她定是知道陳若初的近況……陳熾跑出鐵匠鋪,見那娘子沿著大路往縣外走,他隻讓一名機靈的家丁隨行,怕其餘的人壞事,便令他們在原地等待。
晨起之時,街上人還沒有多起來。見那娘子行至稍微偏僻的巷子了,陳熾三步並做兩步追上她:“雲娘子請留步!”
那個娘子回過頭來,不驚不疑,許是“雲娘子”這稱呼讓她十分受用。她說:“小官人跟了儂許久,是有何事?”
陳熾見她早就察覺自己跟著,隻是未曾點破,也就不賣關子,直截了當說:“我名叫陳熾,請教娘子,邛崍派中,如今可有斷層崖之人?”
“斷層崖?”娘子微一蹙眉,她是聽雲子義對她講過些斷層崖的軼事,心下也明白了三分。這小官人恐怕就是斷層崖逃出去的小弟子了,“你是說那姓陳的先生嗎?約摸三十上下,領了兩個女徒弟的。”
“正是!正是!”陳熾大喜過望,“那兩名女徒弟可還安好?”
“大娘子儂知是許給了邛崍派大師兄,另一名大約是許給了她師叔,喜事可能年後就辦。”這些都是閑談時雲子義告知她的,她以為陳熾逃出斷層崖定是有苦衷,可能是還關心師門情況,便也無心隱瞞。卻不料對方聽得這事之後,不僅沒有絲毫喜色,反而像遭了雷擊一般,身體顫了顫,手緊緊地交握一起,口中喃喃複述:“年後就辦?你可沒有誆我?”
“儂為何要說假話?”那娘子不悅道,“大娘子的事興許還沒定下來,小娘子要嫁她師叔,卻是千真萬確的。”因為師叔侄結親的先例不多,而且看那兩人感情又十分好,她才能如此印象深刻。
“果真是要嫁他,她不是就一直這樣期盼著麼。”陳熾念了幾遍後,再不多發一言,連和那娘子道謝告別都沒有,失魂落魄地轉過身便走了,還與過路行人撞了好幾次,虧得那隨從拉著他,才沒有跌進道邊水溝裏。他聽不清身周行人交談的聲音,也感受不到腳下的路,軟綿綿就像踩在棉花裏一般。雪後的陽光刺進眼中,他直想流淚。
小師姐陳若初便要嫁人了,嫁給他們的師叔。陳熾緊緊咬著嘴唇,直到感覺血腥味都在口腔裏彌漫開來。他們在邛崍派籌備喜事,他卻悶在這淩府中無能為力……可是他這般不甘!除了他,還有哪個男人配得上他仙女一般的小師姐?他苦苦壓抑著感情,更了名,換了姓,沒日沒夜地練功,陳若初卻依然隻愛著陳聖卿;他想要權力、要錢財博得陳若初一笑,在淩府中寄人籬下,往上攀著,依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熾回淩府後,隻同淩王爺打個招呼,便誰也不理,遣退了所有丫鬟和下人,獨自坐在房中發愣。淩仙衣請侍女來請了他好幾回,他也一概不應。有好事的小廝貼在門上往裏聽,隻聞隱隱的抽泣聲,卻不真切。眾人都不知道這小公子到底因何事成這副模樣,以為是他魔怔了。
到了掌燈時分,陳熾忽然推開門,一手提著新打的劍,連外衣也不穿就往外走。門口的管事趕緊去攔,拿著衣服在後麵追,哪裏攔得住。陳熾是從後門出去的,騎了匹馬轉眼就跑沒影了,把幾個下人驚得麵麵廝覷,追也追不上,想要報給老爺又怕被罰,一時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陳熾哪都沒去,直奔了斷層崖。斷層崖中早就沒人了,陳熾推開門,踩著院中厚厚積雪,看著空蕩的房屋,抬起臉,眼淚直往下掉。他走進小師姐的房中。鋪蓋雖然都被帶走了,床還是擺在那兒的。他躺在陳若初躺過的床上,想著陳若初睡覺的樣子,覺得下腹隱隱熱了起來。他喘熄著,將手伸向亟欲安撫、叫囂著要發泄的地方,閉上眼睛,腦中滿是陳若初的模樣。十三歲的小師姐,笑容就像是山上初綻的薔薇一般美好,年輕、無瑕。她在庭院中忙活,她掏出手帕為他拭去額頭的汗,她管他叫“小河”,那是他的原名,隻有陳若初願意喚他的原名,喚他為小河。他不叫陳熾,他原名是袁小河啊……
他難過地呻、吟著,哭泣著。床板在他身下咯吱作響,窗外是冰冷的月色,被雪一反射,是皎潔而毫無溫度的輝光。
過了一會兒,陳熾癱軟在床上喘氣。休息了好一陣子,他爬起來整理好衣物,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從床上下來,走到斷層崖後的河邊。河水已經結冰,河畔的樹上也掛了厚厚的白雪。陳熾臉色陰晴不定,望著那樹,忽然掣出今日剛取回的玄鐵劍,狠狠劈在樹幹上,想象著那邊是陳聖卿的血肉之軀。一劍一劍,不可遏止。他發了狂一般,對著那樹拚命劈、刺、砍,眼中血紅一片,心裏唯剩下殺念。
等到陳熾精疲力盡地回到淩府時,已經快至半夜了。他一回房就和衣躺下,做了整晚的噩夢。第二日,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