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後山竹林中吹笛的是一個門人。雲海清黑著臉下禁令,不準任何人在竹林中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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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希直受陳聖卿之托,帶著陳若初返還灌縣。他和陳若初共乘一騎,雖說男女有別,陳若初又是個未嫁的娘子,他這般安排並不合適。不過事態緊急,陳聖卿既然拜托了他,肖希直自然也不想計較那麼多。

把人平安帶回灌縣為要,然後出兵燒了這邛崍山,不信陳熾不出來。

方經過霧陣之路,本來晴朗的天色卻突然陰了下來。未走幾步,大風驟起,吹得山穀間盡是樹木搖擺之聲,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肖希直抬頭看看天色,皺眉道:“怎麼會突然變天?”

陳若初本來一直老老實實騎在馬上泫然欲泣的模樣,肖希直感覺到她的身體驟然僵硬了起來。陳若初奪過韁繩一甩,大聲道:“快走!”馬受了驚,抬起前蹄嘶鳴不止,卻不肯前進一步。肖希直嚇了一跳,慌忙搶過韁繩。縱然他總是和顏悅色,此時也不禁沉聲斥道:“小娘子未免太莽撞了!”

陳若初卻不答,隻神色驚恐地望著肖希直身後,麵如土色,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肖希直剛回頭,忽然雙眼一陣劇痛,出現短暫性的失明。肖希直心中大駭,眼前一片黑暗,隻聽得那幾名隨從都大叫起來,還有空氣中的血腥味。

好像下雨了,雨點是熱的,帶著腥氣落在臉上。肖希直盡管看不到,還是本能將手挪向腰間拔出樸刀。這時候,他的視力忽然恢複了過來,入目盡是血紅,一顆頭顱骨碌碌滾到他的馬蹄下,是肖希直的一名隨從。一個持劍的人影隨即跳上那匹馬,將無頭的屍體踹開,狠狠一甩韁繩,朝著肖希直這邊追過來。

“陳熾!”肖希直驚呼出聲。他怎麼都想不到,就是這短短的功夫,陳熾竟然已經追上來了。他頭一回感受到如此的恐懼。陳熾就像蟄伏著無處不在的鬼魂,在黑暗之中獵殺,所向披靡。

“衙內快走!”僅餘的兩名隨從拔刀攔住陳熾,風沙太大,一時隻聞兵刃交接之聲和馬的嘶鳴。肖希直咬緊牙,他的眼睛跟被浸了鹽水一般的疼,索性也不去管,雙腿用力一夾馬肚子。

肖希直的馬在山路上狂奔起來。陳若初恐懼至極,也不尖叫,隻用手捂著嘴伏在馬背上,淚水往下掉著。她下意識地往懷裏摸去,卻發現那半把剪刀不見了……早就丟棄在那破廟中了。在這個時候,陪在她身邊的,也不是她心愛的人。

肖希直又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慘叫,鮮血嘩啦啦灑在山路上,像是突如其來的暴雨。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陳熾就快要追上他了。他臉色鐵青,冷汗從鬢角冒了出來,連雙手都有些抖,握不住樸刀似的。

“肖大人,他是衝著我來的,你將我推下馬吧!”陳若初大聲喊道。肖希直不理她,陳若初見狀,竟縱身要往下躍,嚇得肖希直一把將她抱住。

“不要妄動!”肖希直平日總是笑眯眯的模樣,何曾對個小娘子這般疾言厲色過。開玩笑,從馬上跌下去,就是個壯漢也會當場斃命,他怎能眼睜睜看著陳若初去送死。退一步說,陳若初死容易,陳熾還能饒得了他嗎?陳若初在肖希直的手裏,陳熾隻要尚存理智,殺他也要先掂量掂量。

又是一聲慘叫,血雨漫天鋪灑開來,開遍肖希直一身紅花,在衣料上蔓延,伴隨著馬的哀鳴。肖希直心都被揪緊了。他清楚,自己三個被甩在後麵的隨從全都被殺掉了。他們跟隨自己也有段時間了,一直忠心耿耿的,辦事手腳也利索;本來就在去找陳熾的時候被他所傷,如今卻……不知道是悔是懼是哀,聽著陳若初勉力捂著嘴的抽泣,肖希直也覺得眼眶發酸。

騎在馬上遲早都會被追到,而肖希直的弓馬並不嫻熟。耳聞從後疾奔而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肖希直眼看前麵有棵大樹,正巧有個低矮的樹枝橫在路中,他心下有了主意,一咬牙,將樸刀掛回腰間,又解下腰帶將陳若初和自己係在一處,馬蹄掠過大樹時,忽然抱著陳若初躍起,踩著馬背跳到樹枝上。陳若初尖叫了一聲,隻覺得風從耳邊掠過,肖希直已經是穩穩落在了樹枝之上。肖希直武功不算出類拔萃,非是生死攸關,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陳熾騎在馬上狂奔追過來,一時收勢不住,直衝了過去。他劍在手中一甩,急忙勒馬回頭。馬停步,陳熾知曉肖希直也跑不了,直接便從馬上跳了下來,以手撐地站起身來,眼珠發紅。他抬頭望著肖希直和陳若初站在樹枝上。劍鋒輕輕一抖,陳若初早快他一步從樹枝上躍下來,站立不穩,滾落塵土中,衣服都弄髒了。

“袁小河,不要再殺人了!難道你殺得還不夠嗎!我求求你了,殺了我!殺了我!”陳若初跟瘋了一樣對著陳熾大吼,喊至句末,嗓音已經嘶啞。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抱歉,明天作者君它要出門一趟,一天都摸不成電腦,可能會斷更一天~

這個文估計再有個三五萬字就要完結了吧,不遠了……

☆、向風  陳熾看著陳若初,這樣的眉眼、身段,世間不可能再有第二個女子同她一樣了。就是她流淚的模樣也是這般能打動他。可是他早已忘了初心,忘了他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求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