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訪仙遇恩師 雖悟前因(2 / 3)

走不多遠,果然尋到那個崖凹。最奇的是當地桃花盛開,崖上下偏又生著好些蘭蕙和大片菊花,秋菊春蘭,竟與禾桃稱李同時並茂,互鬥鮮妍。加上清波映月,碧山倒影,泉響鬆濤,競鳴幽籟,景物之佳,從來未見。獨自漫步花間,徘徊月下,不由誌逸神清,胸懷開朗,塵慮既蠲,頓忘歸意。

俯視溪水清泉,月光照在上麵,恰似蒙了一層銀霜,人影倒映其中,如對明鏡。時見天際白雲,一團團雪絮也似,在水中冉冉飛渡,長天秋水,上下同清,越看越愛,不舍離去。

忽然一陣山風吹過,臨溪兩樹桃花,本來開得繁豔已極,被風一吹,紛紛離枝飛起,飄向溪中,水麵上立時光影散亂,激動起一圈圈的毅紋,銀光閃閃,往外散去。風過後重又平靜,回複原狀。溪中人影,由散而聚,靜靜地倒映水中。水既澄澈,流勢又緩,看去宛如一片極長的大晶鏡,不起一點波紋。

魯瑾正出神凝視間,忽有幾片落花隨著流水緩緩飄來,由身側浮過,水中人影依然完整,連晃也未晃一下。心中一動,猛觸靈機,似若有悟,水中忽又多出一條人影,也是一個中年女子,身材甚是瘦小。因值出神之際,也未覺異,仍在體會適才水流花放的天趣,並未回顧。忽聽身後有人笑道:“徒兒,數年靜修,怎的還未回複靈悟?”

語聲清朗,宛如駕鳳。猛想起靜夜深山,於尋絕壑之中,怎會有人忽在身後掩來,事前又無一點動靜?不是鬼怪,便是仙靈。心念才動,忙即回顧。見那來人是個中年道姑,身穿一件白麻衣,腰係葫蘆,背插單劍、拂塵,手持一枝鐵拐。生得又小又瘦,麵白如玉,瘦骨嶙峋,不帶一絲血色,隻是雙目神光炯炯,遠射數尺。說完,拄杖微笑而立。

魯瑾聽出言中之意,福至心靈,連忙跪倒,口喚:“仙師,弟子愚昧無知,前因已迷。雖蒙公冶仙師與雷仙婆傳授指點,說弟子在此數日之內應有仙緣遇合,連日正想仙凡分隔,無處尋蹤。加以長子勿惡病廢在床,心中愁慮,欲尋仙婆,拜謝前恩,並請指點明路。不料初次駕遁遠遊,迷路至此,見水流花放,夜景清幽,正在盤算心事。忽蒙仙師駕臨,既以徒兒相稱,當是前生師長,望乞大發慈悲,恩賜收錄。還有長子勿惡年幼無知,頗知孝母,不知何故,諸位仙師對他厭惡。如今病廢在床,不能行動,實是可憐,也望格外恩憐,免其孤苦無依。”

話未說完,道姑搖手笑道:“徒兒不必說了。你最前生,本我洞中守山母猿,因你向道堅誠,不畏險難,已具半仙之分,仍向我再四苦求,願遭兵解,生受諸般苦厄與焚身之慘,轉世為人,重到我的門下,我憐你誌行艱苦,也曾設法成全。

“無奈你夙孽未盡,不特兩次重返師門,受盡磨折艱危,結局終無成就,而且夙孽既未全消,反因惡根未盡,多開殺戒,幾乎重化異類。直到今身,才將孽難消去十之八九,與你丈夫那段夙緣也已勾消。本來可以無事,偏生你子勿惡身具惡根,性情凶暴,將你叔嬸全家殺死。事雖不是你所為,自有他的果報,但你一味溺愛,遲早為他延誤仙業,卻太不值得呢。”

魯瑾還未答話,道姑又道:“我知你割不斷這根痛腸,原也難怪。但我性情古怪,說話永無更改,不似你師伯公冶黃較好說話。今日專為度你而來,當時便須隨我回山,不容再有枝節。如若顧念你那孽子,休說為此遲延,再如多口,我便走了。固然你早晚仍可重返師門,那便費事得多,不知要受多少險難,才得如願。我尚有要約須赴,隻此片時閑暇,抽空來此。如非念你前因已昧,一世茫然,連這幾句活都不對你說,一言不合,稍微拂我心意,我便走了,現將你前生事跡說出,隨行與否由你吧。”

魯瑾本來還想苦求,及聽這等說法,不禁大吃一驚。又見道姑人雖瘦小,神態甚是莊嚴,另具一種威靈,二目神光炯炯,正注在自己臉上,由不得使人心生敬畏,哪裏還敢多口。知道說走就走,連家都不許回,憐念愛於,心如刀割。無如仙緣難再,求尚求不到,竟會自己尋來。聽那口氣;又是前生師長,語意如此堅決。正在為難,舉棋不定,道姑突然伸手,朝魯瑾頭上拍了一下,喝道:“徒兒,你已沉淪三世,怎還不明白?你且看來。”

同時所持杖頭上立飛起一股墨綠色的光華,轉眼結為一片丈許大的圓光,明鏡也似懸向空中。魯瑾吃了這一掌,恍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通體清涼,心智越發明朗。再朝圓光中一看,內中竟現出好些人物影子,走馬燈一般,一幕接一幕相繼演變過去,看未一半,忽然醒悟。

原來光中所現,盡是魯瑾以前諸生事跡經過。道姑乃是最前生的恩師,前輩散仙中有名人物睡尼潘度,當初本是佛門中人,因犯嗔、殺兩戒,性又剛烈,疾惡如仇,為此被師祖逐出門外,改拜在另一地仙門下,換了道裝,與百禽道人公冶黃同門。

魯瑾乃她惟一愛徒,隻為夙孽太重,又與乃師一樣性情,疾惡好殺,造下許多孽因。潘度始而還想自己兼有佛道、正邪諸家之長,欲以人定勝天,百計保全,結果惹了許多麻煩,師徒二人樹下不少強敵。眼看情勢日非,本身固然不怕,愛徒道力尚淺,如不應劫轉世,稍微疏忽,一個照護不到,立有神滅之憂。自己所煉不死身法,又非苦煉兩甲子不能成就;而道家的四九天劫,到時隻能設法防禦,仍是不能避免,須撞運氣,僅比別的修道人稍好一。

些,不致形神俱滅而已。無奈話已說滿,難於收回,敵人又一味尋仇,此去彼來,纏繞不休。正在煩惱,師兄公冶黃忽然尋來,再三苦勸,道:“你這等行為,愛之實以害之。師妹如肯打消成見,我必助她脫難成道。你意如何?”